长孙无忌皱了皱眉。
李治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心性仁厚,性格安静,为人谨慎,质朴无华。
他自认为还是了解这孩子的,但不知为什么,最近这些日子,他有时会觉得看不太懂李治,好像这孩子忽然间便长大了,有了很多他不了解的心思。
“那你倒是说说,因何发笑?”
长孙无忌问。
“我是在笑,大哥和四哥看不懂我倒也罢了,现在连父皇也看不懂我,想想便觉有趣。”
长孙无忌越发迷糊,差点说对呀,此刻就连我也看不懂你了,但还是忍住,道:“你这么说是何意?什么看懂看不懂的?”
李治笑笑不语,却把书案上的那卷书往前一推。
长孙无忌拿过来一看,是先秦纵横家鬼谷子所著之书,不禁眉头一蹙:“雉奴,你什么时候也看起这种权谋书来了?”
“怎么,舅父不喜欢我看这种书?”
“我朝以仁政治天下,有空还是要多看看儒家圣贤的经典。”
“儒家经典只是面子上的书,当然要看,不过我从小就看过不少了。”
李治淡淡笑道,“现在,我得换换口味,看看这些藏在面子背后的书。”
长孙无忌听明白了,这小家伙现在也懂“阳儒阴法”
这一套了,看来果真是长大了。
“雉奴,这纵横家的权谋书,倒也不是不能看,只是得善学善用。”
“舅父难道不认为,我那天在甘露殿的表现,就是善学善用的好例子吗?”
李治看着他。
长孙无忌和他对视着,却捉摸不透他眼中的东西:“你到底想说什么?”
“圣人之道阴,愚人之道阳。”
李治指了指案上的书,“鬼谷子先生说的。
那天在甘露殿,人人都觉得我雉奴仁厚得过头了,尤其是我陪两位兄长一跪,大哥居然说我老实得可爱。
舅父,您说说,如果天下人都认为我雉奴老实,这不是挺好的事吗?这样就没有人想到要来害我了,反正我对他们又没有威胁,对不对?那些聪明能干的人,自己就去斗得你死我活了,我雉奴只需在旁边看着就好。
我想,鬼谷子先生说的‘圣人之道阴’,大概就是这意思吧?相反,我那几位大哥,把他们的心思全都露在了明处,这不就是‘愚人之道阳’吗?”
听完这一番话,长孙无忌忽然感觉后背隐隐生寒。
他万万没想到,李治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把这套权谋术理解得如此透彻,且运用得如此纯熟,完全不露痕迹,连皇帝都被他瞒过了——原来那天在甘露殿上,他是故意以老实柔弱、不谙世事的面目示人,其实背地里,恰恰是他的心机最深!
仅此一点,便不知要让多少仕宦多年的人望尘莫及了。
“雉奴,你长大了!”
长孙无忌看着他,眼中似乎充满了万千感慨。
“还早着呢!”
李治笑着摆摆手,“顶多就是长了一点点,还需舅父多多调教。”
长孙无忌笑:“就你现在这七窍玲珑的心思,还有这大智若愚的手段,连舅父恐怕都要甘拜下风了,还如何调教得了你?”
“舅父谦虚了。”
李治眨眨眼道,“凡是当年辅佐父皇决胜玄武门的人,哪个心思不比我玲珑?”
长孙无忌摇头笑笑:“时移世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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