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夸奖,同学们的羡慕,醒目的分数,一下远去,成为另一个世界的事。
世间的事,休论公道,公道是书里的东西。
孙晚秋至始至终都没哭,她被李彩霞搡到地上,掌心擦破皮,她又爬起来,昂着头又一次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李彩霞擤了把鼻涕,抹在鞋底:“你死了这份心吧,我让你叔给你在化肥厂找了活儿,包吃包住……”
“我要念书,我必须得念书!”
孙晚秋大声打断她,她反应激烈,在大马路上跟李彩霞吵起来,引得人看,李彩霞打她时,那些人就在看,嘴里说着“别打孩子”
,却没有一个真正出手拉劝的。
孙晚秋是村里最聪明的孩子,这是共识。
这种共识既让村民嗤之以鼻,又觉得十分不高兴。
念书有什么用?念书有什么了不起?但能得到那些穷酸教书匠的赞美,似乎又代表着某种高人一等的荣誉,即使,教书匠们买猪肉时也要讨价还价,没啥两样。
现在,这个最聪明的孩子不能念书了,大家松口气,但嘴里替她惋惜。
她不会再飞黄腾达。
李彩霞把她拖回家,找来孙大兵,她二叔,她爸不能行使惩罚的权力,那么自然是轮到二叔,二叔拿皮带抽她,让她屈服。
孙晚秋满院子跑,小弟吓得哭。
爷爷奶奶让二叔打死她。
家里这个样子了,她居然,她怎么敢还要念书?
做几道数学题,说几句洋文,比不上一个饼子,小展村没出过一个大学生,一代代人,也这么过来了,既然前人能过,后人就能过。
孙晚秋被二叔抽得直哆嗦,她还在大叫:“我不念书,以后只能是你们这个样儿,骂孩子打孩子,一辈子就只能当井底之蛙!
我不想一辈子烂这儿!”
没人听得懂她说什么,她说得声嘶力竭,像秋天没能迁徙的鸟,要面对严冬。
鞭子再落下来时,孙晚秋脑子里只去想夏天城里的样子,楼房高高的,马路宽宽的,一下班,自行车车流汹涌得很,也有小汽车在跑……她想到展颜的投稿被征用,而那时,她天不亮上山刨药,薅地里野草,摘棉花,做饭哄孩子,她累到睁不开眼,拉着风箱都能睡着。
目之所及,诗意栖居。
这两句跳进脑海时,她才忍不住哭了。
她像掉进沼泽的动物,无人援手,一定会被吞噬的。
可有人会回她的信,她相信。
第40章
高三教室的灯光,也比别处离未来近,明晃晃的,令人生出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展颜到后边窗户,隔玻璃看,玻璃上贴满报纸,分明不想被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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