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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最后一段,展颜先是愣住,教室头顶风扇转着,窗外的热气扑到身上却乍然变作冰水——吹到半夜的唢呐,拿玉米粒撒新娘子,小孩子乱跑,支起大黑锅的蓝色火苗……油腻腻的院子,来捡两根剩骨头的土狗们,剩下的烟酒被谁顺走,奶奶跑到门口骂……
她没有被通知,却在短短一分钟里把爸再婚的场景一一复现。
好像她真的不再是展家的人,没有一个人告诉她,那个院子,那个房子里已经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了,会有新的身影,新的声音,新的习惯,把院子和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妈留下的痕迹,发了霉,再被水清洗干净,就没了。
展颜捧着信,像一只冬天的蝉。
但期末考快到了,涉及分科,她连感到凄凉的时间都很紧迫。
连着三天,她连头发都懒得去洗,拿小发卡别着,露出白的汗津津的脸。
“展颜,请你吃雪糕!”
余妍顶着汗,不知打哪儿来,悄悄塞她一只雪糕,她身为班长,竭力维持着慷慨友爱的形象,十分辛苦。
展颜走在路上,茫然地看她身上那股喷薄的高兴劲儿,她不清楚,仅仅是因为贺以诚的企业又招工,余妍的爸爸,成了一名验收员。
犹豫接过来,展颜说:“谢谢,让你破费了。”
“哪里的话,”
余妍欲言又止,不想说得太直白,“要分科了,你选理科吧?”
“是的。”
“我也选理科,文科都是没用的人才学。”
“谁告诉你学文科的都是没用的人?”
本来都走过去的女生,一扭头,眼神格外锋锐,像能把人穿透。
展颜认出是宋如书。
宋如书是理科A班,她却替学文科的人说话:“学文学理,是看自己特长和兴趣,难道学文科的就没厉害的人了?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
余妍盯着那个健壮背影走远,吐吐舌头:“她好黑啊,我们又不认得她,莫名其妙。”
展颜却因为宋如书这句话,对她有几分敬佩。
但也没有反驳余妍,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她不喜欢去改变别人,也没有兴趣争辩。
提到分科,她只希望,孙晚秋不要撇她太远。
真奇怪,明明一中有很多人比她成绩要好,她却维持旧习惯,用孙晚秋当对标。
同时让她感到忧心的,是身体越来越浓密的毛发,还有,更柔软的胸脯。
她在期末考前一天,最后一次给孙晚秋写信:
“你胳肢窝长毛毛吗?我长了几根,太难看了,我想把它们揪掉,但室友说那会越长越多,弄得我很害怕。”
“家里应该割完麦子了,我很想念小学校后边的麦地,还有,河边布谷鸟的叫声,芦苇又绿又深,里头藏着黑脑袋的野鸭子,真奇怪,你说野鸭子到底从哪儿来的?可能你又要笑话我,怎么又想家里这些不要紧的东西,没办法,一个人铁了心要挂念什么是隐藏不了的。”
“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平复很多,也许,仅仅是因为没时间去想,故意忘掉,我们暑假未必能再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到哪里去,贺叔叔对我很好,可终究不是我的家人,我时时感到孤单,唯有学习能忘却一二,怎么高中这样漫长呢?”
一封信,想哪儿说哪儿,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躁意,仔细算,已经很久没怎么跟贺图南说话了。
自从运动会事故之后。
两人在家里碰面,她礼貌又疏离,看起来像林美娟一样。
直到期末考结束,展颜被几个女孩子叫住,有人塞给她情书。
“知道你哥哥的号吗?”
2000年的6月,OICQ的注册用户已经突破千万,这里面,有贺图南,也有眼前的女孩子们,展颜对此一无所知。
“什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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