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昭忍不住走上前去,在她怀里塞上一吊钱:“去买些吃的吧。”
女乞丐抱着婴孩,颤颤巍巍给他磕了个头:“老爷,你是好心人,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张文瓘忍不住问:“难道你们这里就没有开仓赈粮吗?”
那女乞偷偷觑眼瞧着一行人,但见为首的是个面容如玉、身姿颀长的青年,青年身后三三两两跟着数个貌不惊人的中年汉子,汉子中间或插着几位面色肃然的老者,都不是普通人的打扮。
而两位问话的老爷看着虽然和蔼可亲,但面色凝重,眼神深沉,显然不是一般的富家老爷。
听闻当今太子和公主要亲自巡查郿州灾情,难道……
她来不及多想,双腿一蹬,跌跌撞撞爬到李弘脚下,用沾着血的指头抓住李弘的衣角:“您是太子殿下吧?您是来看望我们的吧?您……”
第三个问题还没有问出口,就被一道飞快闪落的刀光切断了话头。
裴源半抽一把雪亮的长刀,用刀柄抵住她的手腕:“不得放肆。”
“无妨。”
李弘轻轻摁住裴源的手,一点点把抽出一半的长刀推送回鞘。
裴源压下刀柄,目光转向李弘:“太子殿下,她的孩子可能正在发疹,您请小心。”
李弘并不回答他的话,依旧温和地望着这对母子:“你先回答刚才先生问你的问题。”
那女乞也算有胆色的,非但没有被裴源的杀气吓傻眼,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也松开了手,抱紧孩子,半跪在地上,跟李弘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这几年草民这里都是大旱的天,好在圣上免了三年赋税,又曾在咸亨元年的时候开仓赈粮,草民们才靠着官府放出的一点赈济过日子的。
只是到了今年,王太守说粮仓已空,实在放不出粮食来,所以……”
话未说完,众人心中都有了分晓,张文瓘冷哼一声:“没粮食?年前他来长安,老夫见他膘肥体健,可见一仓粮食都给他一个人吃了!”
他一番揶揄,反倒把严肃的气氛化解了三分,众人哄笑一声,其实心中早知这个王陵是个偷油吃粮的硕鼠,也就张文瓘最是心直口快了。
李弘淡淡一笑,命人将这女乞丐送回家去好生安抚,再送了几吊银钱。
那女乞自是千恩万谢,临走前忍不住回头道:“殿下,郿州像草民这样的人还很多,殿下,求求您也救救他们。”
一阵细碎的凉风卷过,掠过李弘低垂的眼睫,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中结出三分冰霜似的冷意。
“我会的。”
——
永宁郡府一如其主人清而不高,纯而不朴的为人,一座大宅宽阔有致,打理得宜,既没有吴府、刘府那样显贵于外的炫耀,又不失其主人高贵的身份和丰厚的涵养。
郡府早备好了东院请太子入住,院里斜插几株高低错落的青桐树,总算给郿州阴霾晦暗的天色抹上几分绿意。
太平自然就住在她皇兄隔壁的厢房里,她和李璟到底男女有别,就由乳娘照看着,而李璟则被扔去和吴议一起睡。
两个人同榻而眠,好在一个身材清瘦,一个身量还小,挤在一张床上,热络暖和得刚好。
这连日的奔波,别说是李璟,就连吴议这个正直青春的少年都觉得有些疲乏,打更的锣声刚刚从郡府门口擦过响去,两个人就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了。
吴议至今还用着慢白汤养着身子,睡眠倒是一向很安稳,鲜少有做梦的时候。
这一夜却不知怎么的,居然梦到女娲补天的故事,那块缝补天空的巨石从天穹之顶径直掉下来,就生生砸在他的胸口上,差点没把他压断气。
他自梦中惊醒过来,借着熹微的晨光一瞥,才算是找到了罪魁祸首——
李璟这个睡觉不安分的小子,双手双脚都树藤似的牢牢缠到他的身上,一颗脑袋干脆直接枕在他的心口上,还不时用软糯的脸颊在他身上蹭一蹭,嘴里时不时发出嘟嘟囔囔的声音。
吴议好奇地低下头,小心地窃听着着小家伙的梦呓——
“胡饼……地公老爷……吃胡饼……不许吃馅……”
得,还记得这一茬呢。
吴议无奈地将缠在腰间的手脚轻轻地拿开,又小心翼翼地抬起李璟的脑袋,软软的小脸还是两年前那正宗的小笼包的手感,吴议忍不住趁机又捏了两把,遭到一双手脚扑腾两下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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