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有那缩着手的老掌柜指教着店里的小伙计道:“别废话了,看看人家,那还是少东家呢。
这大冷的天儿,还不是跟你们一样出来扫街了,且还扫得那么干净。”
小伙计不敢顶撞老掌柜,老掌柜那同样被指使出来扫街的大孙子多少比小伙计多了点执仗,便低声叽咕着:“我们哪能跟他比,健哥儿什么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
那拿着大竹扫帚认真扫着街的少年,正是龙川客栈的少东家李健。
至于说“文曲星下凡”
的话,却是因为今年秋天时,他考中了秀才的功名。
虽然不是魁首,名次也在十名以内。
以他十四岁的年纪,这样的成绩足以叫江河镇的乡亲将他列为“别人家的孩子”
。
过了年将十五岁的李健早不再是两年前那光长骨头不长肉的长脚蜘蛛模样了。
个头已经顶到雷爹肩膀处的他,如今生得四肢修长,体态匀称,加上那一身难掩的书卷气,便是他执着把大竹扫帚在扫雪,看着都像是执着枝巨笔在青石板上写着大字一般的从容优雅。
优雅从容的李健以大竹扫帚为笔,一边扫着街,一边在青石板上写着狂草时,忽然从前方袭来一团雪球。
耳聪目明的李健猛地一侧身,眼见着将要避开那雪球的,雪球却忽地诡异地划出一道弧线,正正打在他的胸前。
随着那雪球开花,前方响起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不待李健抬头,那声音又笑道:“看吧,我就说他要往左躲的。”
李健抬头,便只见对面肩并肩过来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看着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个头儿齐齐一般高。
那同样在头顶上方高高扎束着的马尾辫,一样的都不曾盘束起发尾,只任由那发尾在带着寒气的晨风中飘荡着。
两个少年身上穿着一式一样的青灰色大褂,那扎束在黑色阔口长靴内的深灰色裤管也是一式一样,远远看去,恍若双胞胎一般。
这二人,自不是别人,正是再过几天便要过十二岁生辰的虎爷雷寅双;以及那明明比虎爷还年长一岁,却死皮赖脸假装不知道自己岁数、心安理得给虎爷当弟弟的小兔江苇青。
这两年来,不仅李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少年人,连小兔的变化也极大。
过了年后,那硬是把自个儿的生辰并到跟雷寅双同一天的江苇青就该十三岁了。
如今的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被虎爷从河里捞上来时那风吹吹就要倒的瘦弱模样,个头更是于近半年间猛然窜了起来,如今终于可以跟雷寅双比肩一般高了。
且随着身高的变化,他那萌萌的小兔乖乖模样,也开始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那原本有些雌雄难辨的眉眼,渐渐开始有了少年人的棱角。
这一点变化,终日和小兔厮混在一处的小老虎并不曾感觉到,镇上的乡邻则已经有了些许了然。
近半年来,已经很少再有人把小兔误认作是个女孩儿了。
而和小兔相反的则是那野小子一般的雷寅双。
近一年来,她的个头竟像是在等着小兔一般,小兔那边噌噌地往上长着,她却一直在原地未动。
且于孩子来说,其实十岁是一道坎。
十岁前,雷寅双生得虎头虎脑,常常叫人将她误认作是个男孩儿;十岁一过,虽然她还是那同样的眉眼,那眉眼却于细微处开始变得柔和起来,婴儿肥的脸颊也渐渐清瘦下去,那挺直的鼻梁,那小而尖翘的下巴,竟隐约透出点美人胚子的味道来。
乡下人一般不讲究什么“七岁不同席”
,但还是约定俗成地以十岁为界,从此分出个男女差别的。
小静和三姐便是从十岁生日那天起,脱下那不分男女的大褂装束,穿起女儿家特有的裙子。
虽然雷寅双十岁生日那天,小静费了很大的心血亲手给小老虎制了一套漂亮至极的衣裙,叫小老虎也曾兴兴头头地穿着过了个新年,可正月一过,那才刚有了点少女模样的雷寅双,到底还不曾生出一副爱美的少女心肠,只觉得那裙子不如裤子利索,于是便郑重其事地把那套衣裙脱下收藏起来,她则依旧穿起旧时装束,跟小兔扮着个双胞胎的模样……
鸭脚巷的大人们对孩子一向都是放羊吃草似地散养着,见小老虎如此,大人们谁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倒是如今跟宋家姐妹交好的小静和三姐看了,明里暗里多有不赞同——便是鸭脚巷的孩子们跟那宋家姐妹再要好,所谓“人以群分”
,有人的地方必定分帮,分帮的人们便是再交好,心里必定存着决个高下之心。
三姐和小静见那宋家姑娘一个个都是文静秀雅,她俩于潜移默化下,渐渐也开始注意起自己的行为举止,越来越有了种文雅气息。
虽说她俩都没有明着逼小老虎有所改变,可大环境的改变,也于潜移默化下影响了小老虎。
如今小老虎最显著的变化,便是再不会动不动就撸着衣袖跟人干仗了……当然,这也有小兔总是冲在她的前头,叫她没个用武之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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