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最常想到的,却是孝贤皇后。”
她见海兰浑不在意,继续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身为中宫,孝贤皇后明面上也算无可挑剔,为何皇上却总对她若即若离,似乎总有些戒心,细想起来,自成为正妻,便无一日真正快活过。
对着自己的夫君,自己的枕边人,如履薄冰。”
海兰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姐姐替旁人操心做什么?”
如懿咬一咬唇,还是抵不住舌尖冲口欲出的话语:“海兰,我一直在想,若孝贤皇后只是妾而非正妻,不曾有与皇上并肩而立同治家国的权利,会不会皇上待她,会像待其他女人一般,更多些温存蜜爱?会不会——”
海兰接口道:“会不会姐姐的姑母也会得些更好的结果。”
她柔声道,“姐姐的话,便是教我这样冷心冷意的人听了,也心里慌,总不会姐姐是觉得,即将正位中宫,反而惹了皇上疑忌吧?姐姐,你是欢喜过头了,才会这么胡思乱想。
皇上固然一向自负,不愿权槟下移,更不许任何人违逆,但……总不至于此吧。”
如懿勉强一笑:“或许我真是多心了。”
明灿的日色顺着熠熠生辉的琉璃碧瓦纷洒而下,在她半张面上铺出一层浅灰的暗影,柔情与心颤、光明与阴暗的分割好似天与地的相隔,却又在无尽处重合,分明而模糊。
她只是觉得心底有一种无可言喻的阴冷慢慢地滋生,即使被夏日温暖的阳光包围着,那种凄微的寒意仍然从身体的深处开始蔓延,随着血脉的流动一点一点渗透开去。
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二,皇帝正式下诏,命大学士傅恒为正使,大学士史贻直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皇贵妃乌拉那拉氏如懿为皇后。
册文隆重而华辞并茂:
朕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必备,外治恒资于内职,家邦之化斯隆。
惟中阃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
皇贵妃那拉氏,秀毓名门,钟祥世德。
早从潜邸,含章而懋著芳型。
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则。
今兹阅三载而届期,成礼式遵慈谕。
恭奉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
逮螽斯穋木之仁恩,永绥后福。
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
星命有光。
鸿庥滋至钦哉。
立后这日清晨,天气并不如何烦热,皇帝执手含笑:“朕选在八月初二,那是你当年嫁入潜邸的日子。
八月,也和朕的万寿节,又和中秋团圆同一个月。
朕希望与你朝朝暮暮相见,年年岁岁团圆。”
如懿着皇后朝服,正衣冠,趁着立后大典之前前往慈宁宫拜见太后。
彼时太后已经换好朝服,佩戴金冠,见她来,只是默然受礼。
如懿伏三拜,诚恳道:“无论皇额娘是否愿意儿臣成为皇后,但儿臣能有今日,终究得多谢皇额娘指点提拔。”
太后抚着衣襟上金龙妆花,目色平淡宁和:“你虽然不是哀家最中意的皇后人选,但也终究是你,能走到这个位置。”
如懿恭顺低:“多谢皇额娘夸奖。”
太后平和地摇头:“不是夸奖,是你身上流着乌拉那拉氏的血液,那种骨子里的血性,是谁也及不上的。”
太后轻嘘一口气,“便是哀家,当年也未曾真正斗赢你姑母。”
如懿微微惊讶,在她的印象中,太后一向是城府极深、妙算心至的。
而姑母,成王败寇,早已成了一抹云烟,为世人淡忘。
如懿沉默须臾,道:“皇额娘,儿臣有意识一直不明,还请明示。”
太后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说吧。”
如懿直视太后,目光中有太多不解与疑惑:“当年儿臣的姑母贵为中宫,又是孝敬宪皇后的亲妹,圣祖孝恭仁皇后的亲眷,为何会在太后您手下一败涂地,最后惨死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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