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生了痴心妄想,也听信了金玉妍的奉承,以为自己也有资本争一争皇后之位,至少能为我的孩子们争得一个嫡出的身份,争得一个不再被人欺侮的前程。
可是,我终究不如你命好。
所以,你要怪罪我当初和你争夺后位的心思,我也只能自作自受而已。”
绿筠的痛苦如懿何尝不懂得,也因这懂得而生出一分悲悯。
如懿面色宁和,柔和地望着她:“你一切所为,不过是为了你孩子的前程,并非有意害我。
因为我膝下无子,所以不会偏袒任何一位皇子,更不会与你计较旧事。”
绿筠眼中一亮,心被温柔地牵动,感泣道:“真的?”
如懿坦然目视她,平静道:“自然。
不为别的,只为永璜是我们都抚养过的孩子,更为了曾经在潜邸之时,除了海兰,便是你与我最为亲密。”
绿筠迎着风,落下感动的泪。
永璜和永璋的连番打击,早已让绿筠的恩宠不复旧日,连宫人们也避之不及。
世态炎凉如此,不过倚仗着往年的资历熬油似的度日罢了。
而她,除了尊贵的身份,早已挽留不住什么,甚至,连渐渐逝去的年华都不曾眷顾她。
比之同岁的金玉妍,绿筠的衰老过于明显,而玉妍,至少在艳妆之下,还保留着昔年的风华与韶艳。
绿筠离开后,海兰却是在长春宫寻到了如懿的踪迹。
长春宫中一切布置如孝贤皇后所在之时,只是伊人已去,上泉碧落,早已渺渺。
如懿静静立于暖阁之中,宛然如昨日重来。
海兰款步走近:“不承想姐姐在这里。”
如懿淡淡而笑:“皇上常来长春宫坐坐,感怀孝贤皇后。
今日,我也来看看故人故地。”
海兰轻嗤:“皇上情深,姐姐大可不必如此。”
如懿螓微摇:“不!
时至今日,我才觉,当年与孝贤皇后彼此纠葛是多么无知!
我们用了彼此一生最好的年华,互相憎恨,互相残害,一刻也不肯放过。
到头来,却成全了谁呢?”
海兰垂眸:“左右她是对不起姐姐的。”
“我也对不起她!”
如懿瞬然睁眸,“是我,害死了她心爱的孩子!
只要我一闭上眼,我就会害怕,会后悔!”
海兰沉吟片刻,方问:“所以今日姐姐由此及彼,肯不顾昔日争夺后位的种种,就这样轻易放过了纯贵妃么?”
如懿凝神片刻,缓缓道:“昔日争夺后位,纯贵妃既是因为爱子心切,也是因为受了孝贤皇后临死举荐的牵累,更有金玉妍的挑唆。”
海兰微微蹙眉:“可她到底是有那份心的。”
如懿衔了一抹澹然笑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我即将正位中宫,许多事,狠辣自然需要,但也须多一些宽和手段,否则逼得太紧了,也是无益,纯贵妃在嫔妃中位分仅次于我,平伏了她,也是平伏了底下一些人,不为别的,只为到底是我牵累了永璜。
我一直未曾忘却永璜死在我怀中的模样。”
海兰抿唇而笑,陪伴在如懿身侧:“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只是觉得,姐姐越来越像一个皇后了。”
如懿颦起了纤细的柳叶眉,长长的睫毛如寒鸦欲振的飞翅,在眼下覆就了浅青色的轻烟,戴着金镶珠琥珀双鸯镯的一痕雪腕抚上金丝白玉昙花的袖,轻声道:“越来越像皇后?海兰,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最常想到谁?”
海兰立于她身后,穿了一件新制的月白色缕金线暗花长衣,外翠碧玉色银线素绡软烟罗比甲,手中素白绣玉兰执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双眼睛似睁非睁:“姐姐是想起从前的乌拉那拉皇后了么?”
如懿环视长春宫,静静道:“有这一日,我也算略略对得住死不瞑目的阿玛和苦心的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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