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不过数日,原本憔悴无比的少年郎就如同被风霜刀剑磨砺过的青松,显得稳重无比。
崔泳低声与差役说了几句话后,便大步走过来,朝着崔渊深深拜下:“多谢子竟阿兄代为转圜。”
“我其实并未做什么。”
崔渊下了马,淡淡地打量着他。
“那便多谢子竟阿兄前来相送。”
崔泳坦然道“连安平房内都无一人前来,能见到子竟阿兄,我十分欢喜。”
不论崔渊前来是出于什么意图,对这尚且年轻的少年郎而言,熟悉的面孔便能给他持续走下去的勇气。
“家中之事料理得如何?”
崔渊又问。
王玫坐在马车中,也撩起车帘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
她犹记得崔泌之妻已经和离,带着幼子归宗抚养。
而在人群之中,确实并未见女眷和孩童的身影,想必已经借此安置妥当了。
“侄儿侄女托给阿嫂照料,我们父子几人方可安心上路。”
崔泳道。
他还有庶兄庶弟,无一幸免。
当然,早便并非和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如今已经不止唇枪舌剑,偶尔还会全武行。
不过,这一切他在短短几日之内便已经习惯了。
崔简不知何时下了马,折了几根柳枝过来,塞进崔泳手中。
崔泳垂望着他,勾起嘴角:“多谢阿实折柳相送。”
崔简抬看着他,粲然一笑。
崔渊的神色也略微缓和了些,道:“不过是流放而已。
待大赦天下之日,我在长安等你。”
崔泳颔:“子竟阿兄放心,我必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
差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高声吆喝几句,崔泳便回到了人群当中。
人们戴着枷锁,麻木地被驱赶着前行。
其中一辆简陋的牛车引起了崔渊的注意,上头躺着一个以苇席遮住的人。
风突然将苇席吹开,露出一张形容无比恐怖的脸。
短暂的对视之后,崔渊桃花眼眼尾挑了起来,笑得雅致风流。
而那人喉咙里出嘶哑的声音,激动得似乎想说什么,但扭曲的脸孔失去了鼻、耳,却更显得丑陋。
“澄澜,善恶有报,一路好走。”
崔渊无声地笑道。
那人看得十分清楚,手脚忍不住挣扎起来,却因太过虚弱而徒劳无功,最终昏厥了过去。
不过数日之后,部曲便传来消息,崔泌伤重不治身亡。
彼时崔渊刚通过吏部的关试,正在给舅兄王珂写信。
听闻这个好消息,他也不过是挑了挑眉,兴致盎然地在信中附上一张小像——那大约应该是他家小娘子几年后的模样,他已经画了许多张,从中挑了一张嬉戏图,想来舅兄也会替他们欢喜罢。
一个月后,崔渊、王玫与崔简再度来到灞桥。
不过,此前他们是送人离开,如今却是即将远行。
原本一家三口想着轻车简从,但郑夫人、真定长公主与李氏均激烈反对,给他们收拾了足足能装满几十辆车的行李。
历经多次相劝,王玫甚至拿出了舆图告诉她们此去究竟有多远,才勉强减去些物件。
于是,最终十来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载着他们的箱笼以及十来个仆婢,即将千里迢迢去往远在江南道的建州(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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