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戴着棕黑色的呢帽子,后颈依稀露出几缕红色的头发,在这普通的劳动妇女的身上显出一个奇妙的艳丽来。
因为做的是粗活,所以那妇人穿着深色的长裙,外面还系了一层格子围裙,待到最后一盆花从小车上被弄下来,她提起围裙,拿边缘抹了抹汗,转过身来绕到拖车另一边准备离去。
那边的花农正招呼道:“卡维特夫人,真可惜你丈夫
病了,要你帮他来送花,来,这是工钱。”
只是这位卡维特夫人在转身的一霎那看见了卡尔,那个小小的、对卡尔来说就是个破烂的钱袋从她指缝底下滑走了。
她曾设想过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卡尔,或者见到了也当做不认识,海洋之心在她床底下的铁盒子里,在她和新任丈夫卡维特先生的家里。
房子外是一大片花田,是她曾幻想过的自由自在的日子。
然而在她隐在人海茫茫的纽约,出乎意料地遇见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见的,原该在匹兹堡的卡尔时,她仍手颤地抓不住手里的钱袋。
因为恐惧?这个男人诬陷过自己的情人,甚至不惜拔枪杀人。
因为心虚?价值连城的珠宝还藏在她的床底下呢。
卡尔却才是那个见面装作不相识的人,他蹲下用手指拎起那个粗布钱袋,扔在萝丝的围裙上,转身带着不明所以地玛丽走开了。
一边的老头打趣道:“卡维特夫人,别看了,那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赶紧收拾好回家吧。”
‘
他倒是舞会了萝丝,萝丝把钱袋匆匆地手劲围裙口袋,松了一口气,推起小拖车就走了。
而卡尔却在马车门关上的一霎那就失态,他狠狠地捶了一拳马车车厢,就算有天鹅绒的包裹,闷闷的拳击声仍然传到了外面,把车夫吓了一跳:“先生,你没事吧?”
“该死的赶你的车!”
卡尔把头伸出去怒吼了一声,“砰”
地又把窗关上。
玛丽正很不赞同地看着他:“卡尔,这是在大街上。”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了……”
这个男人燃烧周身的怒焰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他像街边的乞丐一样把身体团起来,双手抱住头,用一种极痛苦的力道揉乱了头发。
“那位太太……”
玛丽试探地问:“你和她认识?”
卡尔的声音哽咽了,他抬起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玛丽:“你相信吗?一个死人站在我面前,她就是我的那个该死的应该和船一起沉到海底的未婚妻。”
“天哪!”
玛丽惊讶地捂住嘴:“她没死?!
那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到你身边来,玛丽下意识地没有问出口。
“因为她……不爱我……”
卡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不爱我,我给她花数万美元买垃圾画家的画(毕加索不是垃圾画家啦,就是那时还没有出名……),给她买欧洲最大最美的钻石项链,我把我的身心和全副身家都献给她,我不是逢场作戏的二世祖,我是要和她结婚的。
可是,她竟然……”
玛丽听过卡尔的故事,这是纽约久已成名的笑话,家财万贯留不住女人的心,而这女人只愿意跟着街头流氓,要不是是在海上,他们说不定早就私奔了,就在那艘对于流言来说小到不能再小的船上,卡尔因为这个女人失去了男人所有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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