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芳磬阁里,九少爷的生母钱姨娘正在服侍着四爷赵怀珉,这钱姨娘在四房里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讲年岁,她比赵怀珉还要大上两岁,这些年却盛宠不衰,还能在明德院这样的地界上接连生下了四房的大半子嗣(九少爷赵秉宪,二小姐赵映如,四小姐赵映娥皆其所出),这就不是寻常女人能办到的事。
此时,芳磬阁里,销魂蚀骨的缠绵过后,余下满室旖旎和喘息,室外的小丫鬟似也是习惯了这样的事,站在门外春风不动,手里的铜盆端的稳稳的。
转回房间里,床榻上,赵怀珉正搂着钱氏,俊颜上透着餍足,左手很自觉的滑在女子的酥胸上把玩,钱氏也不恼,还自觉的上前靠了靠,轻声细语的开口“妾晚晌的时候听见前府里一阵欢腾,府上是有什么喜事吗?”
赵怀珉收回了手,抿了抿嘴“没什么大事,三哥家的安哥儿今天拜了湖湘书院的邵老先生为师,父亲高兴,下人们跟风讨主子欢喜罢了。”
往日里,只要赵怀珉是这个语气,钱氏绝对会适可而止,不着声色的转换话题,只是今日“妾记得咱们宪哥可还比安哥儿还大了一岁吧,如今,安哥儿都要进学了,宪哥儿还天天躲在后院里玩耍,真是不争气,妾想起来就痛心,这孩子要是有您一份天资啊,妾也就不愁了,偏偏他又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真是让妾都愁死了”
赵怀珉膝下不算周氏肚子里的那个只有两子,对于自己儿子,自然是重视的,听了钱氏的话,心里对周氏更是不待见了,当家主母是怎么当得,孩子都到了进学的年龄还关在后院里,往深层想,是不是想把这孩子养废了,什么居心!
钱氏见火架的差不多了,又开了口“既然安少爷拜了师,那看看能不能把我们宪哥儿也带上,一个是教,两个不还是一样教吗。”
赵怀珉心想你也真是敢想,就算自己心里再不愤,也知道邵老先生的师可是不易拜的,就安哥儿这一遭,恐怕三哥和五弟那就不知往外掏了多少东西,许了多少人情,反正自己是不敢想的,可是转头再想想,既然三哥他们已经搭好了路,自己去求一回试试也行啊,反正不行也没亏着自己。
俩人到都以为自己是好盘算,又低声嘀咕了好一会儿才睡去。
等到十六这天,宁寿堂特意在院里摆上了各色各样的盆景,又提前预备了上好的酒菜,一家子人也都借这个机会好好聚一聚,就连平时忙于朝政的大爷二爷也都来了,大爷还特意备了一份小一号的文房四宝,贺安哥儿拜师之喜,一看就是特意在名家那里定制的;就连沉默寡言的二伯也送了他一块上好的暖玉玉佩,说是君子不可无玉,配在身上可以养身蕴气,可把赵秉安惊了好一跳。
一开始,席上的氛围还是很好的,赵秉安今年虚岁正好是七岁,还可以厚着脸皮坐在娘亲和婶娘这一桌,享受着两位母上大人的贴心服务,不一会儿就看见父亲那一桌上,祖父勃然大怒,气得把桌子拍的嘎嘎响,指着他四叔破口大骂“赵怀珉,你的脑子是喂狗了吗!”
第13章纷争(二)
赵汝贞知道自家老四不聪明,不然当初通州那么好的局面不会叫他败坏成那样,生生断了自己的前程,要不是背后有永安侯府撑着,恐怕要叫人吞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但他没想到老四能这么不靠谱,在自家侄子的庆宴上来这么一出,一个庶出的庶出,既无天资又没显出什么长才来,居然敢开口踩着堂弟要拜大儒为师,这要是照着做了,恐怕用不了明天永安侯府就能成为勛贵门里的一个新笑话,就是安哥儿恐怕也得被赶回来,老四这是要把老大老三小五朝死了得罪啊,真真是糊涂种子,有点能耐全使在女人身上去了。
唉,老四依仗的无非是自己还活着,总想着从府里沾点偏宜,自己怎么生出了这么个没眼力见的孽畜,你也不想想,就是给你了,你能守得住吗。
知子莫若父,老四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的很,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就是老大愿意照拂他,将来也就一个四品顶了天了,还不能是实职,不然就怕他得给满门招祸。
就像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活半分不过脑子,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得,真有这机会,除了前头成婚的两个孙子,哪个会放过,顷刻间侯府下一辈就会兄弟离心,老大老二家的不说,老三家安哥儿上面可还有两个亲哥哥,人家都没开口,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再说了,你把人家邵大儒放在哪了,真当人家是随便的私塾先生啊,忒大脸。
赵怀珉心里还有点小委屈,自己不就是问问吗,父亲为什么那么生气,不就是因为自己是庶出,又身卑职低,都瞧不起自己罢了,要是换成大哥二哥,恐怕都不用提,父亲都给人家问好了,越想越不忿,就他那点水平就不能指望他能藏住事,那张脸上都写的清清楚楚。
老侯爷又不瞎,火气当场就憋不住了,“滚,滚回去闭门思过,想不明白,你就不用出来了,鸿胪寺也不缺你一个喝茶的。”
赵怀珩直到这时候才赶紧安抚住老父亲,老爷子今天喝的不少,真气狠了恐怕就不好了,老四这个人,怎么说呢,和该和四弟妹凑一对,没什么脑子还见天的搞事儿,今天他能提出这件事,自己真是一点不奇怪,但到底是一家人,流着一样的血,说句不好听的,诛九族的时候也得先逮着姓赵的来啊,自己又是大哥,真不好说什么,现在老爷子发话了,也算了了这件事,打了个眼神给老二,先把老四弄回去,别在小辈面前丢人现眼了。
赵怀珉对老大还能胡搅蛮缠,但看着面无表情的二哥,他就怂了,说来也奇怪,虽然赵怀琰什么也没做,但只要他一板着脸,赵怀珉立马老老实实,再不敢造次,或许是因为他也知道,要是二哥真的下狠手收拾他,府里没有人会给他说话,恐怕老爷子都不会管。
侯府第三代子孙,此时都低着头,看碗碟的看碗碟,盯桌布的盯桌布,恨不得能看出花来,真是太丢人了,就是平常心里有些瞧不起四房胡闹,但到底是叔父,辈分在那也不是自己一个小辈可以造次的,哪成想,这次居然看了个现场版。
这里面,九少爷赵秉宪尤为难堪,他算是孙辈里年纪较小的那一批,前些年因为父亲不在身边,嫡母又是那般脾性,祖父还特意派人来照看自己,这让自己一度以为自己是不同的,结果今天祖父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就差明指着自己说身份卑贱,痴心妄想了,这让刚知事的少年脸上就像挨了几巴掌一样火辣辣的,心里却满满的结了一层冰。
他第一次意识到,尽管大家都是侯府的骨血,都是祖父的孙子,但到底是不一样的,安哥儿可以拜名家大儒为师,而自己只是略微提了提就招来满堂人的耻笑,还连累了父亲招来祖父的厌恶,这世道何其不公。
女眷这边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到下人们偷偷传来信,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周氏,这是四房商量好的还是老四自作主张。
周氏这会在心里已经把赵怀珉和钱氏那对贱人骂了一百遍,四房原来在府里就举步维艰,这两个蠢货还到处树敌,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就指着靠着侯府将来能有点盼头,不然指着赵怀珉那个窝囊废,能有什么出路,结果可好,自己这边百般讨好,他直接把嫡系一脉得罪了全,周氏恨不得立刻回去撕了那两个蠢货,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自己撇出来。
周氏反应也够快,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三嫂,弟妹,这我是真不知道这事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家爷愈发不待见我,整天就宿在钱氏李氏那几个贱人那里,有事也不愿和我商量,我现在啊也就是还剩个正房的名头了,哪还说的上什么话。”
言下之意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那几个小妖精在搞事,你们怎么收拾她们我都没意见。
蒋氏脾气这些年好了很多,不然要搁她当年,她现在就能冲到四房撕了那群小妖精,就现在,蒋氏也没打算忍着,刚要暴起,沈氏立马按住了她,忍不住叹气,三嫂这个脾气,真是一言难尽,没看出来周氏这是借刀杀人吗,再说了,闹将出来,人家可不管是不是四房脑子不清楚,人家笑话的是整个永安侯府,就是安哥儿在他老师面前也抬不起头。
“四嫂玩笑了,这正妻就是正妻,哪有被妾室压在头上的道理,我看,是四嫂将近临盆,诸事繁忙,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有的,母亲执掌侯府几十年,身边的老人都是得用的,不如母亲心疼心疼四嫂,派两个嬷嬷过去,将来也好照顾照顾小侄子不是。”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四嫂的软肋是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捏住了这个孩子,不怕四嫂不出力,到时候就看他们四房自己狗咬狗,跟咱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
沈氏一开口,周氏的脸就白了三分,蒋氏到底只是冲动了些,又不是真的蠢,这会儿脑子也跟上来了,一拍手“五弟妹说的是,母亲最是和蔼,身边的人调理的最是妥当,四弟妹有福了。”
老夫人不可置否,老四就是坨烂泥,再扶也上不了墙,不过他这次敢算计自己的孙子,也是得给他个教训,不然还真以为他能在这侯府里为所欲为了,至于老五媳妇儿,到底年轻,处事还是嫩了些,这力度可不够老四家的出大力气。
老夫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接过旁边嬷嬷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嘴,才开口,“老四家的,你要是真没空闲打理内院这些琐事,老身就给你腾出些时间来,宁寿堂偏阁里宣哥儿宰哥儿他们的东西都是现成的,下人们也是用熟的老人了,这孩子出生后连同娇姐儿一同搬过来吧,老身虽然老了,教养两个孩子的精力还是有的。”
周氏的脸这下是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听明白了,看不住赵怀珉孩子就留不住,娇姐儿将来的婚事也捏在老太太手里,四房再闹腾,将来两个孩子的前程就得给他们的爹偿债。
周氏这会儿是真的把钱氏那个贱人恨到了骨子里,为了你儿子的前途就要搭上我所有孩子的未来,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放过那个孽种。
周氏挺着肚子,跪了下来,“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媳疏忽了,回去以后,儿媳立刻着手处理内院,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也请母亲,三嫂再给我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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