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默想,二月二十六日晚,父亲一定是冒险盗阅了那份有关辩才的密奏,然后迫不及待地把情报送了出去,而魏王当时便已发现,却隐而未发,数日后才对父亲下了手。
据此来看,父亲现在很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萧君默心里,遽然感到了一阵犹如刀割的疼痛。
母亲早在他童年时便已病逝,父亲怕他受委屈,此后一直没有续弦,这么多年都是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萧君默万万没想到,他这一次离京,竟然成了与父亲的永诀!
尽管心中万般痛楚,萧君默脸上并未流露丝毫。
郭书吏看他怔怔出神,便颤声问道:“萧将军,在下……是否可以走了?”
萧君默默然不语。
郭书吏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朝外走去。
“郭书吏,请好自为之!”
萧君默忽然道,“下一次玄甲卫再来找你,你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是是是,在下一定痛改前非,一定痛改前非!”
郭书吏连连点头哈腰,然后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萧君默冷笑了一下。
他知道,这种人是死不悔改的,迟早有一天会锒铛入狱,在大牢里度过余生。
这么想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
既然有关辩才的情报是从父亲这里泄露出去的,那么麻栎树林中那群黑衣人的情报来源很可能正是父亲!
倘若师傅李世勣现在已经把甘棠驿一案的全部经过都禀报给了皇帝,那么一旦开始追查麻栎树林中的黑衣人,最后必定会查到父亲头上,而父亲也必定难逃谋反的罪名!
想到这里,萧君默立刻像疯了一样冲出茶楼,策马向皇城狂奔。
他必须赶在李世勣入宫奏报之前拦住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世勣仍然坐在玄甲卫衙署中。
上午萧君默走后,他便一直在权衡,到底该不该把萧君默说的所有情况全部向皇帝禀报,因为此事不知牵连到了多少朝中大臣,更不知牵连到了谁,所以不可不谨慎对待。
虽然身为大唐的开国功臣,现在又兼兵部尚书和玄甲卫大将军这两大要职,李世勣对皇帝绝对是忠心耿耿,但他深知,有些时候,忠心并不等于要把什么话都对皇帝说。
尤其是这些年坐在玄甲卫这个位子上,从他手中经过的每个案子,由他向皇帝奏报的每条线索,都有可能置一个或多个当朝大员于死地,并且祸及满门,所以李世勣做事就更是如临如履、慎之又慎,生怕办错了案子伤害无辜。
此刻,当萧君默像疯了一样满头大汗地冲进来时,李世勣凭直觉便意识到,自己今天的审慎又是对的。
听萧君默上气不接下气地讲完今天调查的经过,李世勣的眉头瞬间又拧成了一个“川”
字。
最让他感到震惊的当然是萧鹤年的失踪。
而萧鹤年的失踪,显然又与辩才一案息息相关。
李世勣想,倘若萧君默今天的调查没有走错方向的话,那么可以料定,萧鹤年很可能是盗取了辩才情报,然后泄露给了朝中的某个神秘势力;而这个神秘势力,正是麻栎树林中那群拦截辩才的黑衣人。
所以,假如把此事上奏皇帝,萧鹤年立刻便会成为有罪之人,而萧君默也必定会受到株连!
“师傅,”
萧君默喘息了半天才道,“我判断,魏王很可能已经发现了我爹盗取情报的事,所以,我爹怕是……怕是遭遇不测了。”
“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你赶紧让弟兄们帮着查一查,或许还能找到你爹。”
李世勣心里的判断其实跟萧君默一样,可他当然不能说实话。
“那,甘棠驿的案子,该怎么向圣上奏报?”
“这个我自有分寸,你就不必操心了,赶紧查你爹的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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