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金成池的回忆也结束了,回忆碎片在重新崩塌重组,楚晚宁便把目光移开,落到了南宫驷身上。
南宫驷背对着他,一直跪着,再也没有站起来。
楚晚宁轻轻叹了口气。
他与南宫驷,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如果可以,他倒真的希望南宫驷这一辈子都以为容嫣是斩杀妖兽时不幸身死的,可事与愿违,隔了那么多年,纸还是被火焰穿透,烧成灰烬。
在楚晚宁的目光里,如今跪着的南宫驷,和回忆里跪在灵堂里的那个孩子,就这样恍然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孩子在笨拙地背着逍遥游,但是他背的很生涩,总也连贯不起来,他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地慢慢背给他的母亲听。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他磕磕绊绊,每次停下来的时候,他稚嫩幼小的脸上,都有着这个年纪所不该遭受的苦痛,“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定乎内外之分,辩乎”
孩子细软的嗓音戛然而止,他没有背下来,小小的身子在轻轻颤抖着,像风中的蒲柳,他最后捂住脸,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阿娘我错了,驷儿错了你醒一醒好不好,阿娘我再也不贪玩,你醒一醒,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后来,逍遥游成了南宫驷每一堂早课都会誊抄默写的卷文,伴着他,从垂髫小儿,到意气风的儒风公子。
容夫人走了,再也不能教他。
不久后,楚晚宁也走了,再没有回头。
南宫驷便一直没有拜师,他凭着这一只缝缝补补的旧箭囊,凭着那一句“贪怨诳杀淫盗掠,是我儒风君子七不可为”
,终于在这人心隔肚皮的天下第一宗门里,长成了一位和他父亲截然不同的端正英杰。
而此时,离容夫人逝世,已过去了近十五年。
幻象再一次聚起,这一回,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南宫柳的寝殿,是月圆之夜,南宫柳缩在床榻上,榻上铺着凉席,摆着竹夫人,显然是夏日,但是南宫柳却裹着好几层厚厚的褥子,不停地在抖,嘴唇青紫。
楚晚宁拍了拍墨燃的手:“松开了,我想接着看。”
墨燃道:“你也可以不看,我说给你听。”
他还是不想放下捂着楚晚宁耳朵的手,但被楚晚宁又拍了两下,心知拗不过,便只好把手垂下,一边还很阴沉地往周围扫了一圈,心想要是有谁再说楚晚宁的不是,自己就暗戳戳记在脑子里,回头再找这些人单独算账。
幻象里,徐霜林从门口走进来,歪七扭八地行了一个礼,很没有规矩。
不过南宫柳好像习惯了,并没有在意,他眼里暴着血丝,哆嗦着问:“霜林,药呢?药呢?”
“配了,失败了。”
南宫柳“啊啊”
地喊出了声,竟是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流:“怎么会怎么会你明明说可以我受不了了,我浑身的骨头都像长了尖刺在扎着自己!
你,你快帮我把窗户都关严实,一点光都不要洒进来,一点都不要”
“已经关严实了。
今天是满月,就算你不出门,都会觉得疼。”
徐霜林道,“没用的,你逃不掉。”
“不——不!
药呢?”
南宫柳有些疯癫,“药呢药呢药呢!
!
你说可以配的!
我信你!
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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