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大喜,登极大典之后便下了两道诏书,一是大赦天下,二是明年开春增设殿试一场,贡士以上皆有资格参与,不论出身,唯才是举。
听闻这个消息我很是欣喜,小跑着回去告知韩离照。
他正在漫不经心地翻看《汉书》,听我言罢只是挑了挑眉毛淡淡道:“如此甚好。”
我暗地里笑了笑,知他心里定然是狂喜的,只是不愿表露罢了。
新皇亲自主持殿试,此等机会,千载难逢。
若能得到皇上青眼,日后平步青云自是不在话下。
他虽表现得不屑,但接下来数日却是接连挑灯夜战。
我每夜裹着薄衾蜷在干冷的墙角,看着另一个人有床还不睡,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好心催促他早些歇息,却每次都被他瞪回来,以干扰他夜读为由,被勒令闭嘴。
无奈地耸耸肩,用薄衾盖住眼睛,无数个夜晚也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地睡去了。
有时半夜醒来,发现他合了卷却不入睡,只是以手撑着几案望向窗外,神情复杂,若有所思。
心中隐隐觉得揪痛和不安,却无法开口询问一二。
大雪依旧没有缓下的迹象,我们终日蜷缩在破败的小屋中窥视着窗外的皑白,不断消耗着为数不多的柴火。
白天他看书,我便无事地走来走去,偶尔拿根柴火比划比划,温故下抛置已久的招式。
日子平淡若水,却让人觉得安心。
樊离照自那个夜晚之后便再无什么失常的举动,依旧一副高傲刻薄的模样,喜欢跟我抬杠,得理不饶人。
只是不知怎地,这些我却都能一一理解,仿佛自己已能够从他的伪装之下看到最真实的东西。
至少我是如此觉得。
很多个夜里,天寒难耐,我们依偎在火盆边汲取仅有的温暖。
他渐渐地开始讲述有关自己的事情。
比如他的家乡,比如他的名字。
他说,他的家乡在郢州一带。
父亲本是本是个当地小官,为国尽瘁却一辈子不得升迁,古稀之年终是心灰意冷,辞官归隐继而郁郁而终。
父亲死时自己年方十六,加之长兄夭折,只剩一妹,三人相依为命,乏困交加,一同熬过了他寒窗苦读的这些年。
去年他带着家人厚望进京赶考,未料虽然成绩斐然,却依旧困顿不减。
而他的名字,离照,君顾,便是寄意帝王之明察。
我忽然想起临安知府看到他名字时念的那句话。
其在圣明离照,沛然下千古之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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