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老当然不会不知,”
第二日四爷拿到十三关于此事的奏疏后,轻描淡写地便解答了十三的疑惑,他一笑,“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不甘心了。”
八爷一路以来,先在大阿哥手下,后来慢慢自立出来,极尽手段的与朝臣周旋,又如同高山石竹一般,在康熙的威压之下硬生生挤出一片天地,为的都是良妃和自己心中的抱负。
可是后来,康熙当众指责他的额娘出身低微,他却连良妃也失去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他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皇帝说的,是金口玉言,是天下至理,但他不要这样的名声永远跟在他们身后,千秋万代地写在史册上,他要证明康熙是错的,他额娘不是出身低微,他也不是妄蓄大志,柔奸成性。
可那一对海东青,才是真正叫他彻底心寒的东西。
他的君父,这样看不起他,提防、警惕、厌恶,却原来也有看得上儿子。
新政越顺利,新君的拥趸越多,在朝堂上的话语分量越重,也就越能证明康熙的正确,和他的过错。
他如何担当得起这样的错?如果都是他的错,难道其实是他的野望,真正害死了自己的额娘吗?
八爷坐在空无一人的房内,四爷并未命人把他和八福晋押解到牢里,只圈了一处地方将他们分开关押提审。
这里瞧着是一处官员的宅子,自四爷开始下大力气治贪腐,朝廷如今有许多这样通过查抄贪官得来的资产。
这宅子修的很精巧,风水也好,只是这样的宽宏,也许更像一种蔑视。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而已。”
长天之下,唯有明月与同。
这宅子里的奴才不会与他说话,就好像几道无声的影子,他数过几番更漏,后来也渐渐的记不清了,也许是一旬,也许是一个月后,十三忽然带来了一封信,或者可以说是遗书。
“这是八嫂给你的,”
十三神色复杂,“万岁说,要拿给你看看。”
八爷坐在座上迟迟没有动作,十三便把信放在桌上,他离开后很久,天色微暗,烛火也烧断几根,八爷才慢慢拿起那封信。
他没有展开,轻轻拿起一个角,他早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样的话,也从没有原谅八福晋一说,袖手旁观是错,难道始作俑者不是错吗?火光很快从蜡烛舔舐上信纸,最终化作桌面上一个焦黑的印记。
诸事了结后,已经是深秋时节了,到了冬天自然也不好挪动,宝月忽然迟迟反应过来,她恼怒地锤了一下四爷,“你是故意的,怕人家不好下手,特意拖着不去圆明园。”
面对她迟来的指责,四爷挑了挑眉照单全收。
深秋的风匆匆敲了两下窗户,冬天过后又是一年,他在臣工递上来的年号里用朱笔圈上‘雍正’二字,朱砂一道,划开新的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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