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云: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对于大案件临头的湖跺县公安局来说,这个可怖的二月已经不仅仅是剪刀这么简单,简直是悬在他们头上随时会掉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迷离的夜色笼罩着湖跺的整条双湖路,坐落在双湖路路底的公安局大楼此刻也像是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浅灰色。
春节刚刚过去不远,远远的闹市区还有鞭炮声稀落传来。
此刻在湖跺县公安局党委心间,这个春天已经过去了十万八千里。
“当---当”
零点的钟声已经敲响,这已经是他们近3天来连续的第五次党委会。
18楼智能办公厅上的空调呼哧呼哧地吹着暖风,斗大猩红的“立警为公,执法为民”
八个大字高挂中堂,底下冒出的烟雾有俩种作料组成:烟丝和茶香。
远远看去,在这一片氤氲的底下,十几个党委面带死灰色肃穆地分作俩排,死死地固定在实木沙座椅上,都像是被点穴了一般。
这几天的党委会召开的频率有些古怪,议题也是冲突矛盾,让人有云里雾里之感,基于此,这些老狐狸谁也没有轻易地选择第一个言。
政委本尊不在,以他马是瞻的政委帮本就更有些心虚。
局长派的平素受到藏钟极大的挤压,一时间对于这片被禅让出来的大幅空地颇有些不太适应,也是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开篇。
党委会在继续,收复失地的工作虽然在做,但是谁也不愿意做得太明显,点到为止,点不到也没关系,这些对面低着头做思故乡状的老对手们,看上去很蔫,但是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
即便暂时失意,一个不留神,就可能咸鱼翻身。
既然大家都没有失去一战之能,无端挑起战火又容易引火烧身,大家都保持了一种默契的如跳洽洽舞一般的距离:你不摸索,我也不靠近。
朱学文眼神犀利地扫了一下政委派,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老子就偏要摸呢!
政委日薄西山,政委派的都有些蔫,一副举白旗的投降之态,宛如在说:“死鬼,想摸你就摸呗!”
这种状况看得朱学文暗摇其头:“这湖跺都多少年了,政坛都是些中庸之辈,而他们的为官之道就是比谁更能当水底的王八,比憋气功,谁上来冒头呼吸谁第一个死。”
单从外表上看,这朱学文可以算得上一位美男子,其人年纪已经五十出头,可是他须皆黑,外表看上去就像三十多岁的样子,那剑眉朗目在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一双保养良好的大手白皙细腻,抚在智能办公厅席扶手之上,脸上始终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这班子要想有实质性的改变,必须进行人员重组。
那些打酱油的浑水摸鱼的练混元憋气功的都要被排除其外,不动手术是不行了。”
可一想到自己还有俩三年就退休的实际,他也有些英雄迟暮的感觉。
周围是一片寂静,很多事情在无法得到确切结果的时候,大家的选择就是搁置,放在一旁,能看到但是不说不动,微笑着留一个攻守兼备的余地。
这不是勇者的行径,是一般智者的选择,朱学文对自己的虚与委蛇颇有些内疚。
朱学文幽然叹了一口气,目光再度落在那些漆黑如墨却低着的头颅之上,许久方道:“说说吧,大家对周蓬蒿禁闭其间‘失踪’一事怎么看。”
“失踪”
这个词他是考虑了很久,不管怎么说,周蓬蒿这小子也是忒胆大妄为了些,主管刑侦技术室的陈主任他们一早就赶到了颜单镇,提取了他翻墙头的鞋印,然后又在一旁的草堆里找到了一堆通往镇区的一深一浅一大一小的鞋印,鞋印的尽头则是一辆豪华轿车的轮胎印记。
“蓬蒿,抱歉啊,你这行为轨迹太为明显,我是实在保不住你了。”
陈主任眉心一动,摸了摸鼻子。
这列席党委会的压力厚些大,他一咬牙低声向朱学文汇报:“局长,蓬蒿可能不是失踪,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和约会去了。”
陈主任太过实在,一句话说的朱学文几乎脑溢血作,他刚刚对这公安才子有了点兴趣,此刻更浓郁的抵触情绪却又翻江倒海地涌了过来,扶着扶手他的心中在长叹,“古今往来,喜欢用顺民的领导也不是全无道理,至少他们守成有余,不会让人整天心情如过山车一般动荡不安,这个蓬蒿哎还真是一堆杂草,扶不上墙。”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对陈主任的窃窃私语有意见,声调拔高地道:“犯规的是周蓬蒿,你蔫个什么劲啊?汇报问题的时候给我声音大一点,还有,下次去痕检现场的时候给我穿制服。”
“是!
局长!”
陈主任声音高了八度,心里却郁闷无比:“我他么的一个法医,穿白大褂有问题?”
想到这顿无由的责难都是拜周蓬蒿所赐,陈进暗中誓不敲诈这小子三次满配的足底按摩誓不罢休。
会场之中没有任何人说话,整个场面顿时显得尴尬了起来,也许是对周蓬蒿那纯澈的眼神还有一定的期待,朱学文最后拟出的词汇依旧是:失踪。
作为主要领导人率先抛出的话语是很有学问的,基本上代表了对问题性质的初步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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