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贵雷被激怒了,世上哪个当老子的要这样受儿子气的,他操起家伙再打。
可何玉峰已不是当年那个被打得蜷在角落里连爸爸都不敢叫的小男孩了,他有一米七五,每顿饭没有三碗米饭是吃不饱的,虽然瘦,但一身都是筋骨力气。
而做父亲的已经走下坡路了,他那点仅存的和猪头一样的智商,也早就被吃喝嫖赌给毁了,他就是不肯承认,他早已不是儿子的对手了。
父子俩开斗是家常便饭,即便是大清晨就干架,住这楼上的也都见怪不怪,没起来的就翻个身,被子拢高继续做春梦;起来了的声音平稳的说,阿贵又发酒疯,或是,那个崽子又在外面混得不着家啊,打得好,总有一天要进班房的。
只后屋那个老妇关心这对父子的死活,她做梦都怕有一天不是老子打死儿子,就是儿子打死老子。
她急匆匆的奔来,制止何玉峰向他的父亲下手:“阿峰,你怎么一回来就和你爸爸打啊。
听奶奶话,放下,打不得,打不得,要作孽的。”
何玉峰是被奶奶推搡着离开家的。
临走时,奶奶从黑布裤兜里掏了个钱,塞给他,让他中午别回家吃饭。
钱少得可怜,只有一元五角,放在他那只关节粗大的右手里,干瘪得和这个老妇人的身体一样。
一想到这干瘪,何玉峰胃酸都反了上来。
他见过这空荡荡黑衣裤管下的光景。
那还是初二,一个夏日傍晚,他偷溜进奶奶房间想去偷钱。
钱没找到,他一向找不到,这个老妇人远比外表展露的要精明,她清楚贼都是从哪儿来的。
不过防贼工作做得好,挡得了偷的,挡不住光明正大要来抢的。
每次何贵雷没得钱手痒嘴痒的时候,就会冲进来砸老太太的东西。
当然她也在这没完没了的战斗中收获了经验,每次她儿子发飙,她就坐在木凳子上,畏畏缩缩的,像个随时会被吓死的麻雀。
她儿子那天要是没那么混不吝,也就放过她了,要是发起疯来的,比方说拿刀子威胁,她就掏个块的卖酒钱,解救一下人身危机。
这样一比,何玉峰觉得自己趁人不在时,翻人衣柜床铺什么的,简直仁慈得没边了。
一番搜寻无果后她,他只好出门另找发财路。
然后听见后院子里传来了水声,他以为是哪个住户打了水忘关水龙头了,就开了后门去关,结果就看见他的奶奶光溜着身子,颤悠悠的跨进木盆里。
他关上了门,冲出了家门,为不该见到的一幕感到羞耻和晦气。
一个七十岁老女人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除了丑陋还是丑陋。
她的皮肤露出苍老的白,胸部下拉得像个茄子,全身所有的肉,或许是皮,就那样垂着,垂着,垂成了世间最难看的东西。
何玉峰第一次为年老色衰感到悲哀,虽然他估计奶奶年轻时也没什么美色。
这个早上,何玉峰拽着这可怜见的一元五角,走去了学校。
他的旷课,表面上看是因为他当着新老师的面,带领一伙人溜堂了,实际上是他压根就不想念书,他没兴趣,更没有这个冤枉钱。
玉河九中虽然很差劲,但学费是照收的。
就算能拿到贫困生的津贴,一个学期也要八百块。
八百块,因为有何贵雷这个烂赌鬼,何家一年到头,都很少拥有过一张四个人头像的纸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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