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暮江此时的心胸已是翻江倒海,苏长青身上皇恩浩荡的雪白狐裘犹如刀光剑影,刺得他双目红。
想他寒窗十载,隐忍数年,终于迈进朝堂。
可蛰伏了大半年,为父平冤一事不过是前路渺茫。
如今,眼看着杀父仇人在朝堂平步青云,得万众拥戴。
此人又与当今圣上有旧谊,圣眷正隆,地位坚如磐石。
而他不过是个翰林编修,就算用尽心机,苦熬资历,也得五年之后方有小成。
他究竟要等到何时何夕才能大仇得报?
再说苏长青年事已高,说不定报仇时机到了,他也已是老迈昏聩,或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到时即便将他鞭尸泄愤,苏长青也永远尝不到被众人冤枉、背叛、家破人亡的滋味。
天道何以如此不公!
柳暮江的心中已燃起了燎原之火,满腔愤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苍白的脸色染上一层薄怒,他只隐约听见了礼部侍郎柳大人几个字,心头的怒吼更如岩浆般喷涌而出。
苏长青这个伪君子如何还敢在自己的面前提起父亲,明明是他为一己私欲害死了父亲,将一个清廉的好官踩进泥沼之中,他怎么有脸当面用父亲来试探自己?
然而即便柳暮江此时想要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苏长青,想要抽出一把尖刀捅进面前仇人的心窝,想要堂堂正正告诉他,自己就是柳翰文唯一的儿子,是来找苏长青报杀父之仇的,可他终究只能略带苍凉地笑了笑,内心的激荡丝毫未显,只不过是琥珀色的薄唇愈透明而已,他淡淡问道:“柳大人?学生不曾听说过。”
苏长青状似无意,实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柳暮江:“这位柳大人名叫柳翰文,可巧与你同姓,也曾是我的左右手。
当年我因为亡母守孝丁忧时,他还曾替我掌管礼部和科举之事,年纪轻轻便位列九卿。
只可惜后来,他因女色误事,泄露科举试题,先帝一怒之下将其流放,病死途中。
我每每想起此事,都自责不已,都怪我对他约束无方,只重其才学而轻其德行,终令其闯下大祸,真是懊悔难当。
柳翰文当年若是没有误入歧途,只怕如今的前途不在我之下呀。”
柳暮江此时被长袖掩盖下的双手已紧握成拳,硬如铅铁,手臂上青筋暴起,愤怒犹如飓风袭遍全身,他耳中听见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嘣作响,面对眼前这个衣冠禽兽,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生啖其肉,方能解心头之恨。
就在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心头的暴怒之时,只听一声清亮的娇声响起:“夫君,你怎么还在此处?”
只见苏若走了过来,微凉的柔荑包裹住柳暮江衣袖下的拳头,笑道:“祖父,今日是小寒,大伯母命厨屋煮好了腊八粥,您与夫君这就去一起用一碗吧,怕是再耽误些时候,粥就凉了。”
温言细语如同忍耐的甘露,瞬间抚慰了柳暮江山崩地裂的心绪,柔弱无骨的玉手一把将他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柳暮江眼中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关切地说道:“娘子说的是,外面寒凉,恩师还是快些回去,莫要着了风寒。
至于柳大人之事吗,学生不知内情,不好评说。
但人生际遇宦海浮沉本就是常事,身居高位一旦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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