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房的,她的头脑昏昏沉沉,面上毫无表情,只余麻木呆滞之色,她呆坐在榻上,只在案头点了一盏微弱的蜡烛,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眼看着已到了子夜,整个大房的院落一片静谧,所有人都睡下了,无望的夜幕吞噬了每个人的希望、悲苦甚至绝望。
苏锦枯坐了这么久,无论是母亲、父亲,还是兄长,这些昔日最疼惜她的人竟没有一个来看她一眼。
还记得她离开时,母亲王氏也只是在背后哀叹了一声:“锦儿,莫怪你父亲,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你好自为之吧。”
她一直以为自己比苏若强上百倍,父亲位高权重,母亲掌管中馈,她又是大房嫡女,出生在绮罗丛里,备受宠爱。
可今日之事,令她终于看清楚,原来她与苏若没什么不同,苏家为了前程地位随时都可以牺牲自己,她唯一的价值不过是结一门对苏家有利的亲事罢了。
只是祖父明明已为她和柳暮江定好了亲事,为何会变得面目全非呢?难道真的要怪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机关算尽反倒被老天戏弄了一遭?
苏锦正想着,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门响,因屋内昏暗,她眯了眯眼方才看清来人。
她本以为终于有人来关心自己的死活,却看到是丫鬟夏荷走了进来,苏锦心头刚升起的一缕暖意也瞬间熄灭了。
她木讷地问道:“你不好好伺候我二妹,来我这里做甚。”
夏荷哭丧着脸道:“二姑娘今日晚饭时突然令我回来,还说以后都不必去伺候她了。”
苏锦的眼珠动了动,脑中似乎想起了什么,轻飘飘地说道:“夏荷,既然回来了,就过来让我瞧瞧。”
夏荷不敢不从,只得走了过去,在苏锦脚边跪下。
苏锦的眼神在烛火的映衬下犹如鬼火一般瘆人,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夏荷,你说救起苏若的为何是柳暮江,张继祖人去哪儿了?”
夏荷惊惧不已,腿脚软地跪俯在地,道:“奴婢也不省的,奴婢皆是按姑娘吩咐行事的,绝没有出差错。”
苏锦瞬间横眉倒竖,嗓音尖利地质问道:“没出差错,为何是苏若嫁给了柳暮江?为何她今日把你赶回来了?说,是不是你在捣鬼。”
边说边随手在夏荷身上死命拧了几下,夏荷疼得哭了起来,可又不敢放声。
只得狠狠捂住嘴,一边摇头一边躲闪。
她知道自己哭声越大,苏锦越会下死手折磨自己。
苏锦似乎得了失心疯一般,不管不顾地在夏荷的肩头、胸口、腰间下死力气掐下去,谁能想到这双有着绯色丹寇的芊芊十指竟如此狠毒,在夏荷身上留下无数的淤青和伤痕。
丫鬟夏荷微弱绝望的哭声被淹没在沉闷的黑夜里,仿佛是夏夜的微风转眼便消散殆尽。
只有同为奴婢,此时正睡在隔壁阁间里的春燕,一清二楚地听见了这如怨鬼幽咽,如诉如泣的悲啼。
可她不敢管,也管不了,只得浑身筛糠地用被子蒙住头,想要隔绝这犹如从地府传出来的凄惨哀哭。
——
第二日,午饭过后,苏若有些困倦,本想在榻上小憩一会儿。
她和柳暮江的婚事已定下来了,一个月后便成亲。
到时她会与苏锦一同出嫁,她自嫁给探花郎,苏锦似乎是嫁一个姓赵的武官。
苏锦的姻缘如何,苏若根本不关心,只要自己能与柳暮江成亲,便能顺利离了苏家,她梦寐以求之事终于成真。
苏若这辈子和上辈子都从未如此顺心顺意过,想到终于能离了苏家这个火坑,与这群豺狼之性的斯文败类再无瓜葛,她做梦都要笑醒。
她很快便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似乎感到有人在静静凝视着自己,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有个人正跪在自己的榻旁。
苏若吓了一跳,猛地清醒过来,揉揉眼睛方才认出,此人正是苏锦房里的丫鬟春燕。
苏若抚着胸口起身,道:“春燕,这大晌午的,你人不知鬼不觉地来此做甚?”
春燕恭敬地磕了个头,再起身已是红了眼眶,她悲声说道:“二姑娘,奴婢是趁着大姑娘午睡才跑来见您的,只求您救奴婢一命。”
苏若皱皱眉道:“你是长姐的丫鬟,若是救命,也该去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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