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渠神志不清这些天里,她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如今逢渠逃过死劫,她便也有了困意,眼皮有些打起架来。
可此时榻上的逢渠却开了口:“前世在铁原狐狸谷,万箭穿心之时,我心中全是恨意和不甘,可若论对这世间有没有留恋,我想……是没有的。
我高堂尚在,却因为母亲的出身和父亲的冷漠,于是我从不相信父亲对我有舐犊之情;我引魏骋为挚友,却因为他是储君,对朝堂总有诸多考量,于是我从不相信他同我的义气会高过皇权;我有两房妻子,皆是高门贵女,她们时时刻刻提醒我,要感恩她们家族对我的扶持,于是我从不相信她们爱我本人过我的身份……阿许,你说得对,我是个脏东西,是这世间最为凉薄之人……”
言如许听到这里,重新坐了起来。
逢渠:“可这次弯刀近身,我脑子里想的,却都是你。
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我……真的很不堪,对吗?”
言如许的思绪被拉回到前世。
她其实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逢渠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逢渠应当已经不记得了。
李长霓过世之后,年幼的言如许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岁月,言灵施的漠视,孙玲因的刁难,带动着下人们对她的轻视,凡此种种,让她在京兆尹府的日子举步维艰。
所以她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李长霓的墓前。
有时候只是去跟故去的母亲聊聊天,有时候甚至会趴在母亲碑前睡上一晚。
有次她在墓地过夜,醒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开始是濛濛细雨,后来雨势越来越大,可她仍不愿意回家。
那天是李长霓的忌日,也是她小弟言如章的百日宴。
大雨阻挡不了京兆尹府的热闹,也冲刷不了言如许心中的凄凉。
她淋着雨,呆呆地跪坐在墓地上,望着石碑上李长霓的名字呆。
就在这时,一把伞撑到了她头上。
撑伞之人是个同样年幼的男孩,他长得很好看,但他好像不会笑,也不会说话。
他就那样举着伞,同言如许一起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太阳出来,阴森的墓园里悬上一道半弯的彩虹,他便收起油纸伞,一言不地离开了。
他离开时,言如许看到了他的佩剑,剑柄上雕着“逢渠”
二字。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那时候言如许并不知道那是他的名字,还是那把剑的名字。
她只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好听就好听在,同自己的名字天生一对。
那场雨,是她和逢渠静默无言的初遇。
八年后的上元宫宴,是言如许奉还给他的轰轰烈烈的重逢。
后来言如许才知道,逢渠母亲的衣冠冢也在那里,他那天也是去见他的母亲。
然而悲戚的童年始终是言如许不愿回想的往事,她猜逢渠也是。
所以她没有提起,所以他不曾记得。
……
言如许从草席上站起来,她坐到逢渠身边。
她被他伤害颇深是真的,但她也实在不能说,那个为她撑伞的男孩,天生是个烂人。
“逢渠,你想得太多了。”
言如许诚恳道:“我只是嫌你身子脏,至于你的心脏不脏,大家都是朋友,还可以商量。”
这是句非常不合时宜的玩笑,可逢渠却真的笑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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