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他抠了鼻屎不以为意地捻在了桌面上、感受到了他身上隐隐散发着的汗臭味、脚臭味与油漆味。
她觉得反胃,无法接受。
可在大家长式的家庭中,她的声音根本无关紧要。
母亲劝她差不多就好了,男人都这样,你看有几个男人讲究?最重要的是人踏实,你眼光不要太高,不要出去了两年,就想七想八,还喜欢不喜欢的嘞,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嫁过去了,当了他孩子的妈不就有感情了。
父亲说她不要没毛病找毛病,结了婚屎尿都一处了,还分这?人家家庭比我们好多了,彩礼能够一次拿出这么多的,有几家?不要挑挑拣拣,最后被人家挑拣。
连姐姐都劝她,她帮忙问过了,这个男人算还可以了,也看得出来对你挺喜欢的,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还拿亲身经历劝解她,她以前也挺不喜欢她老公的,嫌他太矮太胖了,可在一起以后就发现,人确实不能只看表面的,过日子,人好才是最重要的。
好像不同意、看不上对方,她就是天大的罪人一个。
层层施压之下,她软弱妥协了。
父母收了对方一半的彩礼,摆了两桌酒,就把她推到了男方的家里,答应了等她生了男孩再收另一半的彩礼,补办结婚酒。
可去到对方家里的第一天,她就后悔了。
她根本没有办法忍受这个男人,忍受不了与他共处一室,更不要说忍受他的任何肢体触碰。
她想吐,她想到下半辈子都要和他在一起,她就想死。
当天她就又哭又闹地跑回了家,涕泗横流地和父母说她要退婚,让他们把彩礼退回去,她不要和他在一起,她根本没办法和他一起过日子。
父母显然不可能同意的,把她臭骂了一顿,扯着她要把她送回去。
大弟弟像发怒的狮子,质问她搞什么,他等着用这笔钱装修房子娶媳妇。
连自小由她带大的弟弟都骂她不懂事,说她这样做要会让姐夫一家人、他们一家人以后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做人。
钟欣突然死心了。
有时候大彻大悟就在一瞬之间。
她忽然看穿了,这些人,根本不算她的家人,他们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根本不在意她会过得怎么样,她开不开心、幸不幸福。
自己先前为了他们而做的那些忍让与牺牲,才是最可笑无用的。
她假意妥协,说那让她在家里再呆一个晚上,再缓一下。
父母勉强同意了。
那天晚上凌晨,大家都睡下后,她留了一封信,让他们把钱还给男方,自己骑着小电动,带着身份证、三百块钱和手上的一只金镯子、金戒指出逃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
这么多年,她颠沛流离,辗转北上,好不容易她才在鹭城遇见池棋与姜妤笙,相信她们的为人,跟着她们一起
从模具厂里跳出,来到澎岛开店,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男方依旧在找寻她的下落——因为他没有钱娶新媳妇,也不甘心这笔钱就这么没了。
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父母居然一直没有还那笔彩礼钱。
男人在次日又来到了舟稻,这一次,姜妤笙不在,池棋受姜妤笙先前的未雨绸缪,直言要报警,并拿出了昨日姜妤笙的验伤报告,吓唬他要告他,男人这才安分了,规矩地坐了下来,好好协商。
最终以钟欣答应还他那笔那年她父母收下的彩礼钱,并另外赔偿他一笔损失费后,达成和解。
今天两人刚在姜妤笙找来的律师见证下,签了协议、转了账。
“真的没事了,你别担心。”
姜妤笙再三安抚。
薄苏抿紧薄唇,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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