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转了回去,转过来一张满脸胡渣醉意盈盈的脸:“小溪哥儿玩得可开心啊?”
“还……还行吧……”
溪哥儿尴尬地笑笑,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一连几日都还算太平,爹爹和哥哥依旧每日叮叮当当,娘亲依旧每日缝缝补补,妹妹依旧每日缠着溪哥儿闹前闹后,就在溪哥儿以为这趟不愉快的祭庙之行就是自己平日里做个梦可以淡忘的时候,一股流言如凉春莽莽的风一样席卷了村子,好似一夜之间每个人都听说,谷家老二得罪了神明,神明的使者黑水湖黑龙勃然大怒,即将现世,必须要一对童男女祭奠方能平息。
若不是来拿布换锄的许大娘小心翼翼和娘亲提起,恐怕迟钝老实的谷家人压根还不明白为什么村里的人都在指指点点。
溪哥儿第一次见到爹爹火,丢了锤子冲出去刨根究底地问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然而一圈下来毫无结果,流言反而愈演愈烈。
有说听见神明大吼谷老二的大名破口大骂的,有说看见黑水湖湖面翻涌不止的,还有说夜里听到了黑龙的咆哮,震天撼地。
溪哥儿成了名人,成了同龄小伙伴们避之不及的对象,虽然本来溪哥儿也不愿与他们为伍。
爹爹仔细问过溪哥儿那日上山生了些什么,溪哥儿支支吾吾,最终隐去了使用逍遥游的情节,其他如实地说了,可这一来更加玄乎,扑朔迷离,连哥哥看溪哥儿的眼神中都有了一些变化。
爹爹停了炉子,对村民们告个歉,亲自领着溪哥儿向山上走去,背后是娘亲低低的呜咽和长长的叮嘱:
“当家的,务必和五位神明大人好好说,保全我们小溪啊!”
穿密林,攀石梯,爹爹粗壮的小腿在溪哥儿眼前晃悠,攀了两个时辰,爹爹已气喘吁吁,但还不忘问道:“二娃累不累?要不要爹爹背你?”
溪哥儿当然一点儿也不累,可沉重的心情像大石头一样堵着嘴巴,还未待出声,爹爹已将溪哥儿一把背起,咬咬牙继续向上爬。
“爹爹,我不累,能自己走,放我下来吧。”
“好孩子,没事的,快到了。”
爹爹也不松手,豆大的汗珠往下滴,仿佛自己多累几分,神明就会多心软几分似的。
待攀到山巅,溪哥儿远远就看见野老已伫立在乌黑的大门前静待。
凛冽的山风卷起野老的皂袍胡须,比往昔更像持长剑的神明本尊了。
爹爹放下溪哥儿,在野老前扑通跪下,拜服于地:“请玄机老人襄助,求神明放过孩子!”
溪哥儿呆呆立在原地,心里非常难受。
野老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爹爹扶起:“一人做事一人担。
老子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谷家家主不必强求。”
爹爹闻言愣了半晌,仿佛在努力消化面前这位号称已经上百岁的老人的话语,面上犹疑之色渐盛:“可是……”
野老抬起一只手打断了爹爹的话语,向溪哥儿招招手示意过来:“这孩子天资聪颖,与老夫有缘,请谷家家主将他留在我这里一个月吧,一个月后,黑水湖见。”
“那传闻要献祭之事……”
“我自有办法。”
野老不再面对爹爹,而是牵着溪哥儿推门入了祭庙。
爹爹在乌黑大门前站了许久,在早春清亮亮的阳光下竟觉得全身冰凉。
厅内,溪哥儿死死趴在门缝上看着外面的爹爹。
“走了吗?”
野老探手点燃了雕像前的烛火。
“……走了。”
溪哥儿仍然依依不舍地趴在门缝上,声音里满是落寞。
“怕吗?”
野老在完好无损的桌案前坐下,淡淡地盯着溪哥儿。
溪哥儿猛然回身盯着野老:“为什么?”
野老微笑:“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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