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国从兜里掏了包香烟,递给了贺宗伦一根,不管不顾地靠着石灰刷就的白墙笑道:“陈照师长跟了那位老将军整整四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周里出生长大的亲人,他一直很自责没有保护好老首长和他的家人。
现下找到了老人的孙辈,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说到这里,李秉国悄然嘿嘿一笑道:“师长已经知道你和栾参谋了,等把周里安顿好之后就会论功行赏,你们俩可是在师长那里挂了号的呀!”
贺宗伦做人从来都是秉持一种仰俯不愧天地的坦荡情怀,虽然活在世上难免不汲汲营营,但是做某些事情最初的目的却是极单纯的。
所以对于李秉国的言语他只是一笑了之,随即问道:“师长会怎么安排周里啊?”
李秉国皱了一下眉头叹道:“耽误了这么多年的工夫,有好多事情都已然变了。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可能是要周里去军校重新开始吧。
那里毕竟是咱们当兵的根底,不过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周里的手上,因为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是他而不是我们!”
贺宗伦一时默然,心里却很以为是。
屋子里的周里却并未象大家想像的那样痛哭流涕,相反的是他还将桌上的纸巾递给了双眼通红的男人,温声劝道:“你别哭了,我现在很好。
贺股长叫了团里的医生过来给我做了检查,除了有一点营养不良外其他的都还好!”
陈照师长听了更觉得心酸,老将军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孙孙竟然营养不良,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这都是些什么事呀,找谁去说理才说得清楚呢?眼前的年轻人应该已经十七岁了,却面色苍白头发焦黄,除了个头高些单薄得简直一阵风就能把人吹倒。
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蒙着脸嗡声嗡气地道:“你爷爷去世后的半个月我们这些老部下才得到消息,你大伯拒不承认反革命的罪名,在狱中写下千言血书后自尽身亡。
你小姑姑在好心人的庇护下,带着大你五岁的堂姐经由香港去了国外,上个月我还收到过她报平安的电话。”
周里一直有些木然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她们还活着……”
陈照师长重重地点头,“她们都活得好好的,你小姑姑结婚了,找了个外国人,看样子是不准备回来了。
你那位堂姐满嘴的外国文,要让你爷爷看见了不得气坏。
她们姑侄和我们这些老家伙年年都给中央寄信,终于等到了你爷爷的平反。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们一家三口的下落,却不知道你父母早已去世,而你被当成疯子关了这么多年……”
周里缓缓摇头,语气平静地道:“关我的人最初也是为了保护我,毕竟我的父母死得太过突然和悲凉,这也许是那些淳朴乡民所能想到的最好且唯一的办法。”
陈照和周里父母的年纪相仿,当然想像得出那样醉心于学术研究的知识分子,一遭被从象牙塔里赶出来,受尽无数的侮辱和批斗是怎样的难堪和窘迫。
那对性情孤高的夫妻与其说是病故,不如说是含恨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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