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胆子,就那样自然而然地靠在木门上,慢慢地讲起自己的苦恼和忧愤。
在外人看来,一个家境尚算温饱的十岁孩子哪里有那么多烦恼,但是她就是过不了心上这道坎。
被人厌弃和自我厌弃,像两条交缠的蛇紧紧地禁锢着她。
小女孩明显早熟,她觉得自己和少年是一样的人,只是一个身子被困住,另一个心灵被困住。
少年低垂着头,仿佛沉默的树洞一样仔细聆听着女孩的忧伤。
每回吃完了女孩带来的食物后,似乎是要答谢一般都会有一个小小的手工从门缝里送过来。
有时是玉米皮编的小灯笼,有时候是木块雕成了鸟雀,女孩再没有看见过比他更手巧的人。
于是,只要有空她就溜到那座宅子前,送一星半点的吃食或是几本过期的书籍杂志,甚至是自己不用的课本。
就这样忽忽过了很久,也许是五年还是六年,那渐渐成为生命之重的树洞少年突然间就不见了。
女孩彷徨无依,这才发现自己对那少年在不知不觉的时间流逝当中,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依赖。
她胡乱地打听了很久才知道那个叫周里的少年是某个大家族的孩子,因为那段众所周知的黑暗历史一家人全部被打成□□,下放到耗子店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劳改。
少年的父母都是解放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哪里受过这等非人的折磨,忧愤交集之下不久相继病逝了。
打那之后少年的神志也开始变得混乱,清醒的时候还好些,不清醒的时候就总往村子外面跑。
有一回还把拦住他的一个村民打得头破血流,所以人人都说这少年受不住打击疯掉了。
村里人怕他伤人惹祸,就自作主张将他关在一处废弃的宅子里,每天派人给他投递一道吃食,好歹是条人命活着罢了。
动乱结束之后,少年在国外的家人寻找了很久都以为这个孩子已经死了,却没想到柳暗花明终于将人重新找到。
一家人欣喜若狂,给了耗子店那家村民一大笔钱之后,把少年送到最好的医院治疗。
少年后来长成了青年,最后却没有听从长辈的话出国留学,而是报名参军报效祖国,听说还上了军校成了一名军官。
当年这段新闻是村里乃至整个家属大院最为轰动的话题,人人都在议论那户村民到底得了多少钱,人人都在诉说那少年的苦尽甘来。
但是谁都不知道在那少年整个孤寂难捱的囚禁生涯中,是一个平凡至极的小女孩日日陪他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
失望孤寂的女孩总幻想着还能跟少年好好说说话,哪怕面对面道个别也好。
那天,因为琐事和妈妈又大吵一架的她,心境郁闷地沿着家属大院的河提慢慢地走着。
和风细柳吹拂,远远地就瞧见那人站在一处石桥上,腰身挺拔眉目湛然令人望之心生喜悦。
对面的女郎年青妩媚举止优雅,是春日里最娇艳最柔美一朵的芍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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