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昭笑意敛下,安静地抬眸望向头顶,四四方方的顶下是一根一根交错的房梁,她过去数过千百遍,但每次数都是一样的,怎么也不可能平白多出一根。
就像她关在府里的日子,一潭死水。
“娘亲,女儿从来不曾怨过你们。”
如果不是那日凑巧,父亲在殿中与陛下议事,母亲难产需要请太医的消息也不会递到御前,被陛下听见,亲下圣旨。
这本该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但她出生的时候恰好赶了巧,与史料上记载的高祖皇帝诞辰分毫不差,连时辰都能对得上。
消息传到御前时,陛下大悦,直言爱卿女儿与皇家有缘,当场为她赐名。
那时宫中几位小公主都没有正式名字,而她却叫怀昭,沈怀昭。
高祖尊号昭烈大帝。
何其荣幸,又何其扎眼,消息传回家时,那时尚且在世的祖父在祖堂枯坐了一夜,第二天推门出来后第一时间找到沈相,只说了一句话——
除非当代陛下直系子嗣全部成婚,不然她绝不可出府。
这么一关,就是十七年,直到太子嫡子成婚,她才被允许正常的出府社交。
那些年其实并不难熬,家里怕她苦闷,知道她爱看书,不知道寻来多少古籍杂书,连不成体统的话本,她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幼时是祖父亲自为她开蒙,等到祖父过世,就由父亲沈相接手,沈相每日下朝都会来她院中,将朝堂事宜细细说给她听。
沈相希望她虽然身在方寸间,心却能看见天下。
沈怀昭笑了起来:“娘亲,我一直知道,两年前我本不该出门的,永王殿下虽然已经过继宗室,但按祖父遗言,他也是陛下嫡出,只是你们心疼我。”
正是因为知道父母兄长心疼她,她才咽下了一切苦涩,只当自己当真那么看得开。
抬手覆住沈夫人的手,沈怀昭笑的丝毫不见阴霾:“会没事的。”
沈夫人的手被女儿握着,暖意从手上传来,沈怀昭说的坚定,她也就信了。
想着自己已经将名单递给女儿,沈怀昭应当能避开朝堂上那些算计,沈夫人的心缓缓定了下来,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
“娘亲在府里备好你爱喝的桂花绿豆汤,等你回来。”
“好。”
沈怀昭撒娇地晃了晃沈夫人的手,酒窝比蜜都甜:“要多些桂花,少放糖。”
沈夫人自然什么都答应,诗会在晚上,现在时候还早,母女俩亲亲热热地揽在一处说着小话,沈怀昭想哄人的时候嘴甜的像在蜜里泡过,没一会儿就把沈夫人哄的眉开眼笑。
莹珠站在卧房门帘外,靠在博古架上,一字一句地听着,跟着屋里的沈夫人一道笑,一双眼里却空茫茫的,不停地落下眼来。
屋里沈怀昭笑的越开心,她就越痛苦,但她舍不得走,只好蹲下身子环住自己,将头埋进膝盖里,无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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