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似是不忍见此惨状,哀然闭目,须臾后,他轻声道:“醒来。”
谁知这二字掷地有声,竟将地上的少女唤醒了!
然而少女睁眼,双目却只剩灰白,不见瞳仁。
满身的丝线吸饱了少女的血后,如同蛇虫归洞,一溜烟钻回了少女的身体,不过几息之间,少女干瘪的身体居然重新丰盈圆润起来!
逢春抹去少女额间的冷汗,怜惜道:“白芍,好孩子,那太子本就是鬼怪,你怎甘愿让他为你去尘?我才是真神,不若拜我,这些丝线斩断你和他的联系,从此后你便奉我为父,好不好?”
白芍神色空洞,瞧上去失魂落魄的,仿佛只剩一具空壳。
正此时,少女双眸的眼仁徐徐隐现,不过片刻功夫就恢复清明,白芍理智回笼,瞧清来人,犹见罗刹。
她惊恐万状,一时发狂啃上逢春的肩头。
逢春不痛,也不恼,任凭她咬,还倍加怜惜地说:“你想错了,我并非是为了掩护自己而抹掉你的记忆,要你立时就忘了我。
我在等那天,你记得我,却要装作不记得我。”
逢春掐住她的后劲,逼迫她仰视自己,“我在等那天,最下三滥的傀影先将你的魂魄吃干净,再成为你,要你明白自己是巫人族的叛徒,却只能被徒劳地锁在身体内,瞧自己是如何向我进献你的族人的。”
“我很意外,废太子竟将你护得很好。”
逢春目光垂落,瞧见白芍腰间的白羽,“他不仅赠你神器,还送了你护灵小僮,是叫阿盈吗?嗯......你恨我,便说明我猜对了。
阿盈,阿盈......名字很圆满,但我这种过街老鼠,平生最恨美满。”
他话没说完,白芍忽地在他耳旁阴恻恻地念了句咒。
倏忽间,红光骤亮,咒法铭文缠绕成猩红的绞带,将两人裹挟在其中。
林中顿然草叶飞溅,枯木摧折。
白芍迎着料峭扎骨的寒风,目光却比风更冷:“很恨吗?恨的话,怎么不去死呢?”
逢春闻言发笑,却并不生怨怼,好像白芍只是个寻常的、会犯错的孩子。
他说:“太子教了你如何自保,却不擅长教你杀人。
你想用这咒法与我同归于尽,可太不巧了......”
逢春抬手触及身侧的铭文亮带,那些漂浮的咒法立时化作了乌有消散,“这道杀伐咒是我创的。
我说过了,世间并非只有姣子一位神祇,我与祂同出一脉,苍生却独独将祂供成了圣子。”
他说话颠三倒四的,口气还不小。
但自古以来的史记中,只记载了母神陨落时曾同天地之灵做过交易,献祭自身血肉与魂识,创造了姣子。
世间代代相传的母神后人也只有姣子一位神祇。
但不管逢春如何捏造身份,祂既然从姣子的封印下逃出,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祂眼下是个鬼,很可能还是疫鬼。
白芍目光轻蔑,扯着嘴角笑:“你很想要阿盈?可以,跪我磕头,姑奶奶我心情好了,便大发慈悲,准许你死在阿盈的手里。”
逢春说:“我能自己拿。”
白芍冷笑:“拿?是偷吧。
母神用以约束后人的烙印漫漶莫测,但我独独知道,世间神祇与疫鬼绝不相容,你偏说自己是神,却受姣子封印,号令疫鬼,与邪师为伍。
你这样滥竽充数的神,我倒是听过一位。”
她脖颈高昂,很不将祂放在眼里,“不过我们苍生不叫祂‘圣子’,也不称祂为‘神’,我们叫祂‘偷狗儿’,专做偷鸡摸狗的蠢事,你懂什么意思吗,下三滥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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