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这般大胆率直的陈白,若换作旁人必透着下流孟浪之感,可自卢少灵口中说出,却难得有几分少年人纯澈的执着。
裴映慈从未得人如此坦诚表露心意,她遽然起身,杏眼稍瞪,下意识后退半步,转瞬又自觉滑稽,明明是她冒夜惊扰旁人清梦,现下倒想起害怕这回事。
“你、你放肆!”
她脸上如烧,俏靥酝起淡淡彤云,明明伶牙俐齿张嘴不饶人,憋了半晌却只有这句。
卢少灵并未冒犯,只笔直地站在床边,格外郑重朝她躬身作揖,“郡主,卢某自知出身寒微配不上金枝玉叶,只愿你肯相信这些话俱出自我真心。”
“我如今已考取功名,更有心入大理寺肃清旧案,报答裴老将军当年恩情。”
他竟分毫不差地将她的心事搬了出来,倒教她有些恍惚,这到底是意外么?
她蹙眉,警觉地打量着他,朱唇稍启,思虑再三这才稳下神思,想起今夜本就为了试探他的心意,万不可被他带偏牵着鼻子走。
她仍旧佯作恼怒,水澄澄的眼睛瞪着他:“卢少灵,你读书读傻了么?”
“你了解我么?你知道这些年我发生了什么事么?你根本不懂此事有多复杂,我也没有你以为的那样简单。”
“卢少灵,我半点也不信你。
你总把恩情挂嘴边,实在可笑……我爹爹当年顺手相助,犯得着你豁出身家性命来报恩?天底下哪有这样傻的人,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好骗么?”
她假装发怒,实则一点点抛出心中的疑思,彻底探清他的底细。
卢少灵果真收起惬意的神色,他稍蹙眉,望着她沉声道:“郡主,裴姑娘……与你看来,裴老将军或许只是恰好驻兵曲川行了举手之便,这等小事或许不似沙场舍身救命的生死恩来得大。
可我父母只是普通农户,讨还田地是维系生活之根本。
于我卢家来说,这已是救命之恩。”
他眸色熠亮,清俊的脸在灯下更显深邃,只这样望着裴映慈,倒叫她心底稍乱。
“我猜想,你这些年应当也身不由己,并没有外人以为那样惬意。”
他顿了顿,“你能找到我跟前,想必有几分无计可施……想来此事并非霍家能不能帮,而是愿不愿帮,对么?”
裴映慈心中大震,直愣愣地盯着卢少灵,唇角嗫嚅,再被他看穿心思。
“我如今主理旧案文籍归档的差事,时常需要进出天牢,身边带一二名小吏差使也寻常。”
他淡然一笑,目光笃定,“若你想见少将军,我心底十万个愿意帮忙。”
裴映慈怔然之下脱口而出:“当真?”
卢少灵点头:“郡主,我已说过许多回,我真心实意想要帮你。”
她蹙眉,反复打量他的神情,幽暗灯光下实难分辨,可她忍不住想要信他一回,更想要借他之手摆脱霍昭的掌控。
若在这之后,更能时常找到机会到天牢见裴翀,又或日后卢少灵找到线索,真能肃清旧案替裴家平反……她知晓此事不若天方夜谭,可谁又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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