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道。
这已经是个很遥远的称谓了。
他们自崖侧石道上一路下去,路遇几个砍柴翁。
那些人负着沉重的柴薪,在狭窄的边道上躞蹀,望向他们时便道:“午炊将歇了,二位司吏速速速。”
“很少有外人会进子午道,因而世称此处为小桃源。”
李鉴回身,轻声对孟汀说着,“一般来此的生面孔,大抵都是归涯司的人。”
石道的底部落在一线天之下,周围有些昏暗。
复行数十步,果然豁然开朗。
二人越过一头正在俯首吃草的黄牛,自薄田梗上过去,入了砖瓦之间。
炊烟仍不少,已有人抱着农具坐在石街旁谈天,清澈的渠水从人脚下奔过。
他们也不看这二位生客,自顾自饮酒或睡去。
云天外有人吹折杨柳,听其声色,似是胡笳。
向镇子中央去,眼前开阔起来。
渠水都汇入一方八卦潭,而那潭后立着一座三进古屋。
绕到正门前一看,其门前上书四个斑驳大字:“谢氏宗祠”
。
“这件往事,说来话长了。”
明帝驾崩,遂发七王之乱。
京畿之地,烽烟四起。
开国之时,天圣帝曾令天下豪族尽迁入长安,此时一朝祸起,各世家先后仓皇出奔。
谢氏一门出了长安,来此绝境定居,以待时局平复。
却说谢氏有一子,单名一个潮,字海道,祸起时正在长安游学。
同游的都是些豪族子弟,其中最投机的是何氏子檀潜,另有当时刚刚袭位的燕王李执——当时世上尚无李长卿。
三人时常聚在一处,赌书对酒,从西羌战局漫谈到东瀛异闻,兴起时提笔共挥,乏了便相与枕藉乎斗室中。
若一切顺利,他们在弱冠后再不济也能以恩荫入仕,于爵位之外谋一官半职。
但变故是少有征兆的。
李执幼时养在宫中,储君李湛于其如兄如父。
听闻洛阳陷落时,他带着几个走卒打马疾奔过洛水,杀反贼数十才得以入城,寻到了李正德。
在一片焦土的洛阳城,他等到了在燕王府的伴读钱穆,也等到了千里来投的谢何二子——二人来时在官道上杀了一头豺狼,救下一个总角的孩子。
问那小童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也道一概不知,三人便将那孩子带在身边,又派快马将幼子李正德送回燕云。
于上阳宫的断壁前,何檀潜跪谏李执,要其收拾李湛旧部,以洛阳为根据,举尽兵马,入主长安。
之后何檀潜又率军平河东,将那七王余部逐个击破,多方招降,号称所部百万,官拜至大司徒。
而谢海道一直在李执身侧为谋臣,不愿受官,最后只领了个少师的虚衔,带着那狼口之下救来的孩子长居于子午道谢家镇。
天下初定,二人同列凌烟十二将。
何檀潜手握全国军务,日理万机,闲时唯同谢海道通信。
那谢海道出身名门,本是东床袒腹之人物,随李执戎马数年,又重拾了管弦谱曲。
一日,他向何檀潜寄了新编的八声甘州,所用东坡章句,唱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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