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见我家侯爷恣肆如长风,如今为陛下污泥满怀毁谤缠身,鄙人为仆尚不忍!”
他拱手,望着李鉴道:“难道如此,才是陛下要的臣子本分吗?”
满室空寂,只余更漏声。
李鉴似乎在走神,谢之问望他望得久了,心里发慌,额头渗出冷汗,口干舌燥。
他读书多,却不是善言辞的人,更瞧不出李鉴的心思,只斗胆讲了些重话。
恍惚间李鉴倾身过来,将他的手压下去。
“起来吧,难却。”
他叹了一声,“难道这雨不会止吗?”
谢之问辨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小心地抬头,望向看李鉴。
“陛下,越下越大了。”
孟汀直了直腰身。
他的腿已经没什么知觉,却不觉得太寒冷。
父亲在时,偶尔也罚他跪,他常常是待了一柱香便跑了。
雨还在下,是长安入春以来下得最久的一场。
他常出入太极宫,但极少在长阶前待这么久。
四周灯火明明灭灭,人影憧憧,他安然处于其中,只听那雨声在耳侧汇成长吟。
今日这雨中长跪,想必明日便成谈资。
于群臣眼中,他与李鉴的关系好坏越存疑,对今后的其他动作便越有利。
听闻当年僖宗要西征时,钱太傅长跪了一夜以求见,最终劝得一个及时止损。
若是朝堂之上能将结果跪出来,孟汀思量着,倒也比拼杀见红好得多。
他如此开解,却又在等李鉴见他。
多时,他隔着一层不破的雨障,看到李鉴一身素布衣服,提着灯与伞,从便殿侧门出来。
看到李鉴行动还算自如,孟汀略松了口气,可先前李鉴那口血确实表征伤及内府,实在叫人忧心。
雨声将脚步都漫过了。
李鉴撑开了伞,于大殿长阶之间一眼望见孟汀,竭力自持着朝他走,直到走到离孟汀几步之遥、望见雨滴从他鼻尖落到护腕上。
凭此刻,龙蛇影外,风雨声中。
李鉴将提灯向地上一掷,握着伞向前奔几步,跪下身将孟汀拥入怀里。
他的伤口撕扯得生疼,孟汀身上僵冷,白衣缁衣缠作一色,雨水从伞檐倾到二人背脊,握刀持匕的手攀过血雨、泥泞、伞骨,将指尖勾到一处。
他抱着孟汀的后脑,忽觉得无声到窒息。
只是灯盏滚到他们脚下的一瞬,他嘶哑着声开口,孟汀出声止住了他,将伞扶正了,道:“陛下放心,权宜之计,我不当真。”
“祸害你了。”
李鉴低声道,“本不该如此,我无能,御不了他人口舌。”
“我绝不怪你。”
“雨将停了,我来带你走。”
李鉴从他怀里抽出身,抓着他的肩头看他,“你江陵妻敲的登闻鼓,此番来带你归家。”
他压着病痛与寒意,开着玩笑,又解释了谢之问入宫求情之事,一面拽着孟汀站起来。
身外灯火一盏一盏熄灭,唯余二人脚边的那一点明明灭灭。
借光向外望,整座宫阙烟尘尽洗,没在暗处,巨兽般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在雨中吞吐低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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