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解释的当口,秦在渊悄然走近,用手触碰阮钺胸前的箭伤。
又着人送来一个红漆托盘,上面盛着个小小的青瓷瓶,绾着红缨,那是图鲁木最好的雪花玉露膏,止血镇痛,对付外创最是神效。
他转过身,对着乌角巾上下数百位大小头目,以煽惑人的语言,充满感情地说:“弟兄们都看见了,我的义弟身先士卒,冲锋冒箭,却不慎堕入歹人奸计,险些致我乌角巾损失一员大将!
此事可要讨回公道?”
底下炸开锅一般,有武器的举着武器,狂怒地叫嚷着:“谨听秦舵主吩咐!”
没有武器的,就举着锣锅大的拳头,踩着凳儿,齐声呼喝,请求惩罚独眼鹰。
这孩子冲动得很,一看众人不分青红皂白,污蔑父亲,便将他们都看成了敌人。
挣开锁链,左手执剑,右手持刀,在身前舞成半圆,劲风萧飒,刀环铿锵,直要将敢于欺近的人,都斫成两半。
阮钺在他后颈一敲,真气侵体,迫得他跪了下去,两柄兵器当啷落地。
他绝望地看着阮钺,叫了声:“义……义父!”
众人等待他将阮成德收拾,却不想他缓缓抬眼,扫视人脸,忽而举手,按着阮成德叩了个头:“没教养的东西!
见到你陶大伯、秦二伯,怎么也不知行礼?”
各人想起方才阮成德对他的称呼,俱是一呆。
秦在渊面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渐次扭曲:“敢问武成,此为何意?”
阮钺亲昵地摩着阮成德脑后绒发,道:“如你所见,这孩子已被我收为义子,改名阮成德,他和鹞子鹰的亲谊从此一笔勾销。
日后,有谁再找他麻烦,就是跟我阮钺过不去!”
秦在渊从未遇过这样的悖逆,将牙咬得咯吱响。
陶荏挂着假笑,出来作情道:“好!
好!
你们看我这个大哥的面子,放下武器。
都是好兄弟,干么动手?”
他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发旋,脸上肌肉僵硬,像灌注了泥浆的铜模:“既然三弟这么说,我们自然是将他看作你的亲生儿子。”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阳刻云纹的玉佩,挂绳青绿,精雅美观,放在阮成德手里:“见面仓促,大伯不及准备别的礼物。
这块瑞云捧日的玉器,你权且收下,当作我的见面礼了!”
阮成德怒气尽消,捧着玉佩,像烫手一样,生怕手汗浸湿了。
他虽不信生父当真投敌叛教,但看陶荏慈眉善目,也不像坏人。
个中委曲,定是有神意拨弄。
此事暂告消停,三位舵主一致决定,黑罴堂不可一日无首,命阮钺兼领舵主,手握两支强兵,总筹军务。
秦在渊又让众人议出了攻克建业的方案,打算以此为据点,既可屏障大半勘定的南方,又可由此北上,与其他起义势力对抗。
从此向西,雍州一下,不啻在燕朝心脏插了一把尖刀,长安城破,计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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