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斐记得妈刚同他结婚时的样子,叔叔来家里吃饭,妈娇声娇气地说:哎呀,胃口这么大,把我们家吃穷了怎么办?
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吃穷了再挣。
遗像用的照片还是陈斐大学毕业那年,他们来参加毕业典礼时,在学校图书馆门口拍的,他笑得很高兴。
银箔在指间上下飞舞,陈斐想:兴许还是她弄错了……两个人之间怎么可能从来没有爱?妈很少那么笑的,那是属于热恋中的人才有的表情。
妈的状态比想象中好,忙上忙下照应宾客,外婆和陈斐相对而坐折元宝,冷不丁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妈?”
“十三点,当然是说你。”
她叹口气,“不要像你妈一样,十三点到头了,这个年纪还是十三点。
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要供弟弟念博士。
弟弟又不是亲生儿子,又不会给她养老。”
陈斐要帮她说话:“以前是叔叔供我,现在是她供弟弟,这有什么不好?”
外婆看了她一眼:“你也是十三点。”
妈从外面走进来。
忙了一天,气还没喘匀,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很不像样子,仿佛是因为死了丈夫而喜气洋洋,坐下来歇了一会儿,从外婆手里接过元宝,一边叠一边问:“你还回来吗?”
“不知道。”
妈只低着头做手工:“不回来也可以。”
她其实是个挺搞不懂状况的女人,本地人谓之十三点,爱美、好精致、头脑糊涂,偏偏吃不了苦、爱抱怨,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
年轻时只看脸,千挑万选挑中一个靠不牢的人;人到中年也没长什么心眼,硬要在盛嘉实的父母面前帮女儿撑面子、装大小姐。
陈斐说不知道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忐忑,怕她又不分场合地捂住脸说女儿没良心,却没想到收获了这样的回答,一时间愣住了。
“不回来也可以。
说难听点,现在家里算是宽裕点了。
我这辈子是跟男人过不去,男人的好也受过了,男人的亏也吃够了。
你自己一个人挣点小钱,我看就不错。”
她从前做什么都要让女儿知道自己辛苦付出,却万万受不了女儿同自己算帐。
这账日久天长、稀里糊涂地积到现在,如今竟要一把火烧了,陈斐心里五味杂陈。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那时候你给盛嘉实爸爸妈妈的糕点,后来都被我吃掉了。”
大约是盛嘉实这个名字太陌生,妈想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吃了就吃了吧。
吃在你肚子里,肉长在你身上,又也不亏。”
这一年还发生另一件事。
马克的父亲突发中风,时日无多,她以女友的名义陪他前往温哥华看望老人,他在病房外拿出一份补充协议。
陈斐仔细阅读条款:很多的金钱,可期的收益,但需要她永远做他的花瓶妻、永远听话。
“我们可以各玩各的,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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