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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产了的孩子原本该是楚家这一代嫡出的第一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意义都与寻常大不相同,如今孩子小产那楚家的当家主母自然就恨上了那个伙头女人,一阵排查下来,守夜的侍卫马厩的马夫看门的杂役林林总总五六口子人全都点头承认自己曾和那个风流俊俏的伙头女人有过背人的勾当,再一顿木板巴掌过去,那当伙头的酒鬼无赖更是签字花押的又指出了几个由他亲自牵线搭桥为了挣酒钱给自己婆娘找的奸夫。
人证物证俱在,那新受丧子之痛的年轻女人公设祖堂,上请家法要对那个吃楚家喝楚家,不但不知感恩还诬陷自家主子的贱婢略施惩戒,人人都知道那当家主母的怨恨,可人人却也只是如同那个心里明明已怨恨出血但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贤良庄重的女人一般,面上一个个都是恭谦诚恐,心里却早已把这事当作一场新鲜笑话。
几个年老手狠的婆子执家法,当着楚家一干仆人杂役和那高高在座的年轻主母的面,争相谄媚般的把那个还没坐完月子的女人打足了半个时辰,那做女人丈夫的伙头只敢跪在一旁听着那皮肉开花的声音抱着那还未月的孩子瑟瑟发抖,襁褓里的孩子要哭却又不被许哭,早在刑家法前就又干练心狠的婆子拿手绢堵了那孩子的嘴。
一顿打下来,那原本花般容貌的女人被打得浑身上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还有几竹篾是照准往脸上抽的,让那原本挺直得很的鼻梁塌歪下一半,花瓣般的嘴唇也被抽裂成了几瓣。
女人容貌毁了,是人都能看出那堂上的主母高兴得很,人人都是看笑话的看客,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对那个自作孽的淫贱女人生出一丁点的怜悯和同情,几个婆子押着那打成破布一般的女人,已感觉到这场较量是自己完胜的主母还要装模作样的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话说完,四面里的人连着那主母自己都感觉这场戏已是该散的时候了,偏就在这时候,那个被指证被行家法时未辩过一字的女人忽然挣扎了从押着她的几个婆子手底爬了起来。
大约是没人能想到一个被打成这样的女人还能有勇气挣扎,所以一干人等全都木呆了,那女人满身是血的走到自己男人身边,那酒鬼无赖怕得要死,浑身抖如筛糠,但嘴里却磕磕巴巴的冒出一句:“虽然夫人是许给了我好处,可是我也没有胡说,你自己不检点犯了事也不要怪别人,我指的那几个人和你都是有事的!”
84阿九陈年旧事下
“你……好……”
那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女人定定的盯了那抱着孩子的男人半晌,忽然咧了咧满是血沫的嘴,对着那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就在那男人如见鬼魅的目光下,摇摇晃晃的弯下腰,从男人手里抱出了那被塞住嘴巴的孩子。
婴儿被取下了嘴里的布团,哽了几声,忽然大哭出声,那满身是血的女人痴看了自己怀里的孩子一会儿,之后就在这半晌无声的寂静中慢吞吞的抬起头,朝着那不知是气还是骇,涨得满脸色青紫的主母冷笑了一声,低声道:
“不管你认不认,这孩子都是楚家长子,你防我压我这许久,却依然输给了我,我确是个不干净的女人,不如你家出名门,端庄贤淑,可就算我是个淫娃荡妇,老爷他喜欢的依然是我,不是你。”
“阿娇,我自认从小就待你亲如姐妹,你为什么一定要——”
堂上的主母铁青着脸尖锐的喊了声,后面的怨毒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伙头女人低哑的声音打了断:
“你我原本就是姐妹,不同的不过是你的娘亲是正房夫人,而我的娘亲不过是服侍你娘的婢女!
也正因如此,从小到大,你都是小姐,我都是奴才,你待我的好,不过就像待一只鹦鹉好一样!
你出嫁,我也跟着陪房,楚家的老爷确实温稳雅致,可他就真有好到让你忍心抛了你我十多年的相伴情谊么?你怕我抢了他的心,防我疏远我也没什么,可你不该把我指给一个只知赌钱喝酒的无赖!
你防我又防出了什么?除掉一个我,还有更多的女人等着喊你一声姐姐!
姐妹情谊?呵,那才真叫姐妹情谊——”
“你我同父不同母,结果你是主我是仆,以后老天若是还可怜你,还会给你一个孩子,到时你子与我子依然是同父不同母,我且看你这豪门千金名门之后会怎么待我这丧母的孤儿!”
那混身是血笑如修罗的女人哑着嗓子说完那些话,摇摇晃晃的低下头亲了亲那已哭得嗓音嘶哑的孩子,一转身把孩子抛给了一旁的伙头,自己一转头,一头撞在石柱上十分干脆的碰壁而亡。
所有原本只想看场笑话的人众,全都鸦雀无声的暗自消化着这刚听来的颇为曲折的豪门秘事,二女争夫,有子私生算不得什么新鲜大事,可有了人命的铺垫,这平常无聊的事就立刻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原本这苦主要是不死,那这孩子究竟是哪家的杂种就是掌权的人说了算的,先将人打个半残,然后再连人带孩子的一起轰出门去不管生死,就算那孩子真是楚家的长子最后也不过是落个客死他乡的下场,可如今那女人却当着一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面甩下那些引人遐思的话撞墙死了,这人一死,那之前那些人证物证即使是真的也立时全蒙上了一层伪光,你瞧不见那刚才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被那女人勾引才做下错事的小子里有几个人全都眼慌脚乱,一脸心虚模样么?
一干下仆们全各有各的心思,这屋子里看戏演戏的人又有谁不是各有自己的心思?人死灯灭,那一直隐在幕后,却又是整场戏最关键核心的男人在最后结尾派人传了个话——
死去的女人被敛进了一口薄棺材里,趁着夜带出了城,据说还给花了几个钱做了个像样的坟头,那几个被揪出来做人证的男子全都被按了个祸乱主家的罪名,各罚了半年的薪水,谴到乡下的别院去干活,那死了婆娘的伙头被多赏了三个月的银子,继续留在下厨里,原本上院里还想再给他配个老婆,可一干到了年纪的丫头宁可被发到别院配那些乡下小子也不愿跟他,时间一久上院里的人也就有意无意的把这个不招人待见的无赖给忘到了脑袋后面去了。
整件事唯一还留下的一点尾巴就是那个不知到底是谁种下的孩子,那伙头独身一人带着这个不知是哪个男人的种,心里的气闷自然可想而知,可是那当家的老爷不言不语却又让人感觉暧昧至极的处理方法却又让人不得不怀疑那死掉的女人说的是真话,所以那伙头心里对这小拖油瓶厌恶憎恨至极却又不敢真让他饿死病死,只能更深的扎进酒色堆里来让自己爽快个一时半刻,就这样拖拉了五年,那伙头在一次嫖赌之后欠账耍赖,被一干手黑的债主堵在娼馆里狠揍,结果被踢坏了腰肾,拖着剩下的半条命回了家之后再床上躺了十多天终于一命呜呼。
那伙头一死,上院里只派了个人潦潦草草的过来察看了一下,打听了一下那伙头是否还有什么亲人姊妹,然后就找人卷了个破草席把人挪了出去,也不知是成心还是无意,那名不正言不顺的伙头儿子居然就这么被人无视了过去,上院里的人走了,对那留下来的孩子却没交代下一句是遣是留,这下院里的人一个个动了心思猜来想去,最后却也没有一个人敢收留这个烫手山芋,最后几个能主点事儿的人稍一商量,就把伙头住的这件房空置了下来,那些旧物也全都不动丝毫,只把那孩子留在屋子里,每天一顿两顿的送些剩饭剩菜,旁的再不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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