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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玉华说话的声音,床上那堆破烂动了动,一个人缓缓的坐了起来,借着窗格上透过来的微弱光亮,只看到一张瘦的全是骨头,压根分不出男女的惨白面孔,也许是因为鼻子和颧骨特别高挺的缘故,那眼睛的位置猛一看仿佛只有两个深陷的黑窟窿,唯有两道眉毛,略微带点棕色,浓密修长,直入两鬓,若是长在一个美人脸上,定是极为动人的,可如今生在这样一张脸上,看着格外诡异。
那人支撑着身体靠在了床头,低声说道:“给我拿些水过来。”
她声音嘶哑低沉,好像是烧坏了嗓子的。
崔玉华并没放下牛肉,她单手从茶壶里倒了一碗水服侍母亲喝下,又把牛肉献了上去:“娘,是牛肉哎,这么一大块呢!”
“昨天教你的字,可都认得了?”
那人连看也没看那块牛肉,只是冷冷的问道。
“都记住了!”
崔玉华脆生生的应了一句,便把牛肉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子上,拿起了一只没剩几根毛的笔,沾着水在床边的青砖地上写了起来,她写的,竟然是那首有名的悲歌《公无渡河——箜篌引》:
公无渡河!
公竟渡河!
堕河而死!
将奈公何!
字体虽然稚嫩无力,但用笔却是娴熟的,看得出学字也有些时日了。
“这词是何意思?”
“这词的意思是:一个人若没有自知之明啊,硬要去自寻死路,别人是没法子救你的!”
玉华回答的甚为熟练,可看她那松快的表情,显见对这话里的意思并没什么真正的理解和感受。
床上那人斜看了她一眼,深陷的眼窝里精光一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了回去。
崔玉华并没注意到,她依然蹲在地上继续写着,这次画的却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让人看不懂,她自己写着也显然颇为困难,不时停下来想一想,再迟疑的画上两笔,写了一行,终于彻底卡壳了,便抬起头讨好的笑着。
床上的人面无表情,只是低低的念了一段稀奇古怪、叽里咕噜的音符,玉华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又提笔继续画了下去,之后这样的停顿又来了两三次,才总算写完了。
放下笔,小玉华就从墙上取下一根小木尺,交到了她娘的手里,又自觉的摊开了自己的左手等着,那人接过木尺,慢慢举起瘦成柴禾一般的胳膊,在她手上打了五六下还不到,便无力的垂下再也举不起来了。
每挨一下手板,玉华就会皱起眉头,咻咻有声的倒吸着气,仿佛是极为吃痛的样子,可等她娘刚一打完,她便马上若无其事重新捧起了桌上的牛肉,喜笑颜开的走回了床前。
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赵蜜儿骷髅般的脸上略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转瞬而逝。
“娘,你尝一尝。”
玉华用小手举着一大块牛肉,送到了母亲的嘴边,赵蜜儿轻轻的摇了摇头,玉华歪着头想了想,又重撕了很小的一条,直直的塞到了赵蜜儿唇边,这次她没再拒绝,缓缓的,细细的嚼了起来,
竟然,是上好的西域耗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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