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John好像和我说了什么,但我什么也听不见,耳朵一片嗡嗡声,我只记得我推开了友人的手,然后转身下楼。
友人在我身后唤我,但我没有停步,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一切,就像我以往所做的那样。
我上了末班电车,到了停机坪,开了直升机回家。
一刻也没有停,我什么也无法思考,什么也无法判断,一路上恍恍惚惚,还差点撞到一只白鹭鸶。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John从小到大,对我接近猛兽这件事会这么过敏了。
他是多么害怕旧事重演,他害怕我在西伯利亚大雪的那夜,好不容易捡回的性命,再一次被相同的事物夺去,让他再一次一无所有。
我在深夜时抵达森林,我走下直升机,走到刻着狼图腾的橡木前,用手摸着代表狼兄弟的镌刻。
John始终都不肯告诉我真相,现在想想,对John来说,虽然失去父母的是我,但事实上John的伤痛才是最深最烈的,对他而言,这等于是第二次失去双亲。
所以毋宁说是顾虑我,不如说是他不愿再一次回想起那种痛。
如果是John被狼咬死,我想我也会这么做。
我被这样的想法惊了一下。
没有错,如果今天被杀的人是John……我试着想象那样的情境:我在一片冻原里,发现John血肉模糊的尸体……我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那瞬间,我忽然什么都懂了。
「John……」
我忽然觉得好恨,又好难过。
为什么这个人不早一点和我说?为什么总是一个人背负所有的重量?
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目送我跑下高速公路,奔向狼的怀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注视着Johnny、是用多大的忍耐包容着我,我不想去想象,也无法想象。
他给我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我不知该如何报偿。
那种感觉已经超越了感激,彷佛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不应该拒绝。
但就因为这样,我对他的感觉才更加五味杂陈。
我不想承认他对我的深恩,因为一承认,我就再也爬不出来、再也甩不脱了。
「John,对不起……对不起……」
我扶着那棵橡树,慢慢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蜷成一团,哭得泣不成声。
直到那一刻,我才清楚明白,我始终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我自以为成长、自以为坚强,但其实一无所有,我逊毙了,真的。
那天晚上,我跪在树下哭了一整晚,直到睡倒在一片白花丛里,和狼的图腾一起。
隔天我整个脸都是肿的。
被John打过的地方也肿,眼睛也哭肿了,John和Johnny都没有出现,我不禁有点庆幸,因为被看到这样子实在有点丢脸,我的心里还是很沈,于是就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我有太多事情要整理,也有太多的话想和友人说。
开学第三天,我毅然再踏进学校。
城市的人类一切如常,但我现在知道,这些人表面上无忧无虑,其实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段伤痕,每个人都抱持着不同的心情,活在自己的族群里。
如果我选择做个人类,那么我便不能逃避我的伤痕。
这是属于我的战斗。
踏进学校时,钟才刚响,我照例绕路去了兔子笼。
刚走过转角就有人叫住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David,我才想起他好像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工友。
「啊,David先生,早安,昨天真的很谢谢你……」
我想起John的事,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但是David却好像没看到我似的,仍旧是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到处东张西望。
「David先生?」我放大声音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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