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看许嘉言雕的那枚鹿首,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胡启胜一个纯正的外行也走过来看了看热闹,他不懂雕刻,但也能看明白谁雕得更加好看。
其实单从雕刻手法以及样式上面来讲,瞿达西所雕刻出来的鹿首确实更加吸引眼球,毕竟他运用的线条大胆,又敢于创新,那一双精巧的鹿角看起来确实华丽非常。
但正如之前许嘉言所说的,他所有的雕刻作品都更加注重于技巧的展示,哪怕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想要尽量收敛锋芒,但作品本身的生命力还是没有办法将这些明显的问题压制下去。
他的作品缺乏生命力,这个问题不止一个人说过。
胡启胜对着两枚鹿首看了几秒,虽然没看出个所以然,但本能让他站在瞿达西这边,掐着腰说:“这明显是小瞿雕得更好看一些啊,你瞧瞧那个什么小许雕的,怎么感觉这鹿眼……这鹿眼……这鹿眼怎么跟真的一样呢?”
他想了半天合适的形容词,没想出来,结果嘴上大门没关,一个不小心就将心里话吐了出来。
瞿达西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简单地跟苏老先生说了再见,带着助理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启胜当下便在赵先生面前没了脸面,嘴上叨唠两句,说这外国回来的年轻人就是不懂礼貌,也没有在包间里面多留,挺着肚子晃着耳朵,为自己找了个还有事要忙的借口,迈出门去。
送走几位不速之客,包间里面立刻清静下来。
苏老先生对于许嘉言所雕的东西爱不释手,一边感叹楼先生后继有人,一边又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让他跟自己坐在沙发上面。
他看着许嘉言年轻的面庞,又看了看他略显粗糙的双手,问道:“你先前说,还临摹过我的作品?”
许嘉言:“嗯,您的雕刻手法相比其他派系更加细腻,所以我在临摹您的作品的时候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苏老先生惊奇:“除我之外,你还临摹过其他派系?”
许嘉言不好意思地笑道:“国内能叫得出名字的大师的作品我都临摹过,对于他们的雕刻手法也都略知一二,但是因为您发表展示的作品最多,所以还是对于您的作品最为熟悉。”
苏老先生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觉得我所雕的东西有什么硬伤?”
许嘉言微微一怔,忙说:“我怎么敢随意评判您的作品。”
苏老先生说:“我让你评你就评,没有什么敢不敢的。”
苏老先生在国内的雕刻界已经算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早些年发表的作品还能挑得出一些毛病,但近二三十年所发表的作品,已经听不到任何批判的声音,也不知是他所雕刻的作品真的那么完美,还是因为雕刻界已经没有人再敢对他品头论足,他迫切地想要听到一些新的声音,想要看看如今快要枯死的雕刻界,是不是还能再次长出茂盛的新芽。
许嘉言犹豫了许久,直到苏老先生再次开口,才谨慎地说道:“过于细致的雕刻手法,本,本身就是一种硬伤。”
毕竟许多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哪怕是雕刻,也要在适当的时候留一抹白。
苏老先生让他做评,却没想他评论得这样直白,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吓得许嘉言立刻闭上了嘴巴,紧张得十根手指都蜷了起来。
苏老先生注视了他片刻,突然说道:“你有没有兴趣辞掉现在的工作,去我的工作室里上班?”
“啊?”
苏老先生的眼神依旧严肃,可那抹严肃并不是许嘉言所想的那样,是因为他的口无遮拦。
而更像是一种郑重其事的邀请,以一位年长者的姿态,正式地向他这位晚辈,抛出了橄榄枝。
霍白瓷站在一旁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苏老先生的意思,他偷偷瞥了沈青釉一眼,以极低的声音在他旁边说道:“苏先生不是A市的人,你知道吧?”
沈青釉原本没什么表情,听他说完,微微皱了一下眉。
霍白瓷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继续在沈青釉旁边说:“他的工作室也不在A市,而是在距离A市2千多公里的S市。”
沈青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听他说完,眉头皱得更深。
霍白瓷一边听着苏老先生给许嘉言介绍工作室的规模,一边问沈青釉,“你觉得小许会选择去苏老的工作室,还是会选择留在你身边?”
沈青釉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把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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