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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三人各怀有一腔情绪,都静静地站着。
正有一段时候,没有汽车电车在御道外经过,耳根下清静了一会儿,立刻觉得这月亮格外发着阴寒,那晚风由宫城角落地射过来,射在人身上,只觉凉飕飕的。
那八奶奶的衣襟被风吹着飘荡起来,越是现出她那份寒酸。
陈子和问道:“我倒不免要多一点儿事了。
这样夜深,你在这个幽静的地方待着干什么呢?”
凤八奶奶道:“唉,我是太没有勇气了。
我本来要等着夜深人静,跳到御河里去的。
我坐在这华表下面,看看这天安门城楼这样伟大。
又看看向南前门大街,那样灯火辉煌,我想着,这样的花花世界,各各都有法子活下去,为什么我就这样地无用呢?我想到这里,我伤心起来,倒哭了一场。
可是我等久了,我倒有些害怕。
那月亮照着,像冷水泼在人身上一样,冷得有些难受。
我本想爬下来走了回去,无奈我再转一个念头,今天预备着死,把要吃的吃了,要花的花了,现在早跑回去,那明天的日子就更不好过,还是死了吧。
这样一来,我觉得死也不好,不死也不好,坐在这里倒没了主意。
后来听到陈先生由那边说话走过来,我就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其实……其实……”
她缓缓地说着话,低了头,两手牵了衣襟,不知不觉又窸窣几声哭了起来。
陈子和看到她这种情形,也没了主意,只有呆呆地望了她。
刘伯训站在旁边,这算有了一个说话的机会,因道:“这位太太,我不免要问一句话了。
你既然说打算回去,想必你还有一个家了,你的家在哪里呢?”
八奶奶道:“我说要回去,那不过是顺便的这样一句话。
其实我没法子回到那里去,纵然可以回去,那也算不得我们的家。”
刘伯训听她的话,却有些莫名其妙。
在语意之间,分明她是不愿告诉她有个家住在哪里。
陈子和道:“听八奶奶的话,自然有了很不得已的事。
不过我又要问一句极其外行的话,像凤府上的亲戚,富贵之家还多的是,这就不用说了,便是朋友方面,也很有几家有钱的吧?为什么不去找他们想点儿法子呢?”
凤八奶奶道:“实不相瞒,我在街上碰到过陈先生好几次了。
好在陈先生也绝不会认得我,我尽管走近陈先生身边来也没有关系,可是我就没有那样大的胆子敢喊陈先生一声。
为什么呢?就因为自己看看这一身穿着,也没有法子叫人家理我了。
可是,我想到陈先生究竟不是那一类的人,所以今天遇到了陈先生,我还是冒昧叫上一声。
果然,陈先生不是那种人,我叫一声你就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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