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一遍一遍,单调地重复,伴随着铃声,是窗外飘飘洒洒而下的落叶,风起,云卷云舒,缱绻的惬意。
睡了千年一般,赵苏阳睁眼,看见的是自己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当初粉刷匠马虎了事,天花板掉了几块石灰粉,露出里边灰色水泥板,灰白斑驳。
伸手按下不停震动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空气有半晌的凝滞。
安静。
赵苏阳揉着额头支起上半身,口中溢出一声呻吟,恍恍惚惚觉得神智并不清醒,转头看了一眼大亮的窗户,看来是昨晚忘了拉窗帘,此时窗外的阳光直直地照进来,让他炫目。
拉开卫生间的门,赵苏阳如往日那般简单洗漱,对面那张镜子中,映出他苍白的脸色,还有下巴上冒出的青涩胡渣。
一时之间,他觉得这张脸不是自己的,恍然笑笑,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旋即,他停住,望着镜子中那个笑容。
他有多久没有笑了?
把冰箱里昨夜的剩饭拿出来,兑水熬了粥,草草解决早饭,赵苏阳换了衣服,匆匆出了门。
这天的公交没有往常那么多人,赵苏阳轻易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公交车沿着路边行驶,路边的梧桐树树叶偶尔会从窗户飘进来,他拾起叶子,望着叶子上的经络,微风吹进来,乱了他的刘海,车窗上映出一张平凡的脸,发丝拂动的时候,略显出一丝清俊,便是那一丝也是极浅的,只有一瞬,难以捕捉。
放眼望去,两个姑娘在高声说笑,谈论着服装和化妆品,谈话内容不乏打折、牌子之类的词,几个中年妇女聚在一起拉家常,从媳妇儿说到自家不争气的侄子,一对情侣头抵着头小声说笑着什么,女的拿手机戳了一下男的的头,骂他猪头三,其余人皆有事可做。
车厢里依旧嘈杂纷乱,却透着人气。
赵苏阳一个人靠着窗户,望着窗外颠颠簸簸向后跑的景物,精神有些恍惚。
“苏……倾池。”
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继而又说了另一个名字,末了吸了一口气,“真是奇怪的梦……”
公交驾驶员大概是个票友,在一旁引擎盖上放了台老式广播,体型非常笨重,黑色的塑料外壳脱了些漆,按键也少了几个,里边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京剧,像是一出《长生殿》。
赵苏阳从来没有正经听过戏,以前实在睡不着觉的时候会拿一段地方戏当催眠曲,屡试不爽。
但是国粹京剧,他是从没碰过,只在看电视的时候翻过戏曲频道,却也是一带而过,从没往脑子里去,现在竟然能单凭几句模糊不清的念白知道唱的是《长生殿》,他觉得不解,然而又理所当然,毕竟……
毕竟什么,赵苏阳说不出来。
到第五站的时候,赵苏阳下了车,顺着走了无数遍的道路向他所在的小公司走去,然而等面对他的是一整块拉上的蓝色卷折门的时候,他掏出手机,今天星期六。
赵苏阳觉得自己自昨晚那一觉就缺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浑浑噩噩,觉得现实很虚幻,梦境反而更真实。
这一晚,赵苏阳躺在床上看电视,一直看到屏幕上全是雪花点,依旧睡不着。
脑子里反反复复晃过一些模糊的片段,太过真实,每一种悸动都能隔着胸腔摸到,他甚至对着镜子照过自己的背,潜意识里觉得背上中过箭,挨过刀,那些伤疤和血淋淋的伤口他能感觉到,却摸不见看不着。
有时候他又会瞧见一个不甚清晰地背影,熟悉到甚至能在自己身上嗅到对方留下的味道。
赵苏阳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天他想了太多梦里的事,以至于脑子还清醒的时候,身体已经抵不住疲劳了,于是半清醒半恍惚的状态中,他靠在床头昏沉睡过去了。
这夜又是一场梦,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每个人的音容笑貌他都记得清楚无比,仿佛那些人同他生活了许多年一般。
依旧是繁华似锦的大京城,有酒楼有客栈,有庙宇有祠堂,穿街走巷挑着挑子,肩上担着粗糙粗布巾子的剃头汉,赶着螺车卖炭,身板儿硬朗的跛脚老汉,挎着竹篮子卖绢花络子的小丫头,揭开笼盖扇热气,敞着嗓门儿吆喝的驴肉包子铺店老板,街旁的茶馆下还坐着几个脚夫、扛房,摇着骰子逗闷子,或有闲散之人于酒楼茶馆茶余饭后,话题自“皇帝六下江南传至民间的风流艳史”
至“京城大家邱府被一纸黄卷抄家,一夜没落,邱家少爷驰马坠地断却一脉香火,祸不单行”
。
一路沿着大街向北,街道两边更加热闹,往来也多是些富贵子弟,再往里,道路变得宽敞,青瓦白墙,大半条街竟然都是一座府宅的围墙,墙里边浓柳成荫,鸟雀啼鸣。
两只气势磅礴的石卧狮中央是一座光亮大门,红漆金钉,实在气派,门口站着两个魁梧有力的家丁。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