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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穆尔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你说得没错,”
她忽然转过头,“他在同中原人的纷争中示弱,不是因为他是个懦夫,而是因为他想保护这片草原。
我一直没有看清楚的是,扎纳大汗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中原崛起,我们竟已无法与他们抗衡了,即使,我押上了北凉的全部。”
“阿穆尔,我就要成为北凉的罪人了。”
她说到这里,从光线里走了出去,拔出了挂在帐中的金色弯刀,那是北凉王族的佩刀。
战胜时杀敌,战败时自尽。
“不,大汗,我们还有地方可以去,”
阿穆尔一凛,忙走近两步,紧紧盯着她手里的刀,“帐外还有一万平民和奴隶,我们可以一起走,去乌苏里雪山或者更北,那里是我们北凉先祖开辟荒野的地方,炎军忍耐不了那里的寒冷,不会追来。”
乌兰笑了笑,她唇色如朱,笑起来格外鲜妍:“是啊,只要北迁,就能保住北凉最后的火种,”
她低下头,紧紧握住刀柄,笑容也凋零了下去,“可是我已没有脸面去见父亲,祖父,还有那古斯家的祖宗。”
阿穆尔一怔,隐约猜测到了她的意图,顿时忘了尊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大汗,脸面这些虚名是中原人看重的,我们只想要大汗平安,只要离开这里,大汗……”
他望了一眼乌兰的腹部,又扭开视线,“只要留下那古斯家的血脉,我们北凉的盛世也可以重新来过。”
“血脉?”
乌兰低声重复了一句,抽回手轻轻按住小腹。
“阿穆尔,”
她忽然开口,“你还尊我是大汗么?”
阿穆尔立刻俯身跪下道:“大汗有命尽可吩咐,阿穆尔决不推辞。”
乌兰点了点头:“我眼下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了。”
她这话说得郑重,阿穆尔忙挺直了背脊跪着,却被女人的手拉了起来,她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拍:“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你决不能违背!”
她说到这,不顾阿穆尔惊愕的神色,继续道,“带着那一万人,去北方,你说得不错,那是北凉的火种,你去,领着他们离开这里。”
“那你……”
乌兰把金色的弯刀束在腰上,露出最后的笑容:“我要出去,这最后一战,不能无人领兵,”
她抿起唇瓣,“不能把格日勒图一个人留在那里。”
阿穆尔反应过来后仓皇追出帐去,却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在马上扬尘而去,而那女人飘扬着的栗色长发正如当年还是不懂世事的孩子时的样子。
十月初七,清晨,经过跋涉的大批军队穿过天然的丘陵屏障,来到了北凉的王帐前,这是他们第一次以胜者的姿态来到这里,虽然在前一天下过一场雪,但仍无法遮掩王帐的金碧辉煌。
面对着最后一批奴隶组成的军队,尹翟拔出了佩刀。
这是毫无迂回战术的正面较量,王帐前的山谷里涌出了上万的北凉人,向着炎军的铁蹄下蜂拥而去,仿佛要用自己的血肉堵住敌人的锋芒。
这无疑是一支没有受过训练的队伍,却莽撞而无畏地冲上前赴死,他们的身后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催动着这些牧民和奴隶踏着同伴的尸体不断涌上阵前。
直到炎军的战甲将这整片土地吞没,尹翟终于看到了那个力量的来源,北凉人的大汗,那个身形纤细的女人骑着马站在那古斯王旗的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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