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铜漏中细沙流走,夕阳渲开的红霞仿佛渗入墨汁一样,慢慢被黑暗吞噬。
虞真真百无聊赖地坐在罗汉床上,等着天际彻底变为夜空。
终于,茯苓进来道:“主子,戌时三刻了。”
虞真真勉强打起些精神,“唔,那就去叫茜草吧,记得让她换身儿颜色清淡点儿的衣裳。”
“是。”
茯苓瞧着自家主子丝毫没有娇怯的面容,强自抑仄了心里的好奇,躬身退了出去。
待她重新领着更衣完毕的茜草进来时,虞真真已经让人将罗汉床上的炕桌撤了去。
她臂靠引枕,侧身而卧。
“主子,茜草来了。”
虞真真并未睁眼,信手指着对面已经放下垂帘靠窗的位置,“让她坐到那儿去,坐在帘儿后面,一会儿你就守在那儿。
别让皇上撩开帘儿看。”
茯苓虽不知虞真真究竟做何打算,却仍旧乖巧答应下来,示意另一个宫娥帮茜草摆置好琴架,又为茜草挪了个绣墩儿过来。
茜草轻轻拨弄了两声弦,便安静地坐好。
她原也是生于书香世家,奈何家道中落,赶上新帝登基,便被征入宫中为婢。
茜草原先是在绣坊当值,每日有做不完的活计,她不甘于湮没其中,等到青春殆尽,成为一个平庸苍老的女官,在皇宫里呆一辈子。
因而花了不少钱,买通了上面的内宦,调到后宫伺候妃嫔,期待得到主子赏识。
这样一来,她要么可以被早些放出宫,靠主子的帮助嫁个好人家儿,再不济也可以到个大户人家做教养嬷嬷,受人尊敬,余生享富贵。
她渴望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安放在不被注意的角落里,一生沉默。
但茜草没想到的是,自己头一位主子,便免去了她从粗使活计做起的麻烦。
她虽谈不上喜欢弹琴,但幼时毕竟也有一段被短暂娇养的时光,这种清闲之事,她实在是怀念。
重新碰到筝琴,茜草竟压抑不住心里此起彼伏的惊喜。
不过……她的目的终究还是得到主子的信任,茜草强自按捺住兴奋,决意认真习筝,既然这是只有自己才能为主子做到的事情,怎么能不达到最好?而茜草的种种心情,虞真真却是一概不知的。
虞真真从始至终都是静闭双眸,茜草隔着纱帷,只能看到她以手支颐、躺在榻上的窈窕之姿,抹胸襦裙紧贴着虞真真的肌肤,从纤细的腰段塌了下去,衬得她的柳腰仿佛不盈一握。
风从虞真真身后两侧的大敞的窗扇中放肆的涌入,拂得虞真真几丝未被束起的发丝放肆的贴到她面上。
虞真真脸上看不出一点不耐,任几缕秀发掩住她微微上挑的眼角,沉静而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虞真真方道:“茜草,弹筝吧。”
茜草愣了一瞬,才将指尖落到琴弦上,轻挑慢拨。
周励走到徽兰殿前,便听到一阵悠悠筝声,因燥热而烦闷的心思竟有了一阵安宁。
他并不急着进到殿中,而是立在台阶下,吩咐人不必通传,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嗯……曲子弹得一般,比不上陆修仪。
周励还是难掩失望,但宫里少有如陆修仪这样令他觉得心平气和,可以轻松相处的女人。
这个虞氏……还算合心。
他扬手让董玉成候在殿外,不必跟入,两步迈上了台阶,跨过了朱红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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