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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对站在窗前,既无半句寒暄也无许久不见的客套,韩君亦的声音喑哑低沉,像塞北寒夜里呼啸过的风沙。
“你不该给自己找麻烦的,宋钺。”
他说,眸底里还残浸着边关的肃杀和悲凉,那是同盛京繁华格格不入,却撑起它盛荣至今的兵戈铁马。
宋钺没接这个话茬,只缓慢地摩挲着指腹上的扳指,入手寒凉,他垂下的青灰色袖袂晃了晃,在微弱火光中垂下一片朦胧的水波似的阴影。
结果既定下,该于不该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探讨的必要,继续讲下去也不过是多费口舌。
韩君亦显然十分清楚他的性子,也没指望能从宋钺嘴里听几句解释,这孩子小他十五岁,心思却比谁都沉。
他接着往下说,“我在路上听闻西凉王的马车要进京了。”
宋钺下颌一点,“他脚程比你‘慢’些,但也就这几日里了。”
慢在何处,他们心知肚明,这愈传愈烈的风言风语自然不是大风凭空刮出来的。
话音顿了一顿,宋钺望了韩君亦一眼,有些意味深长,“你一个守南域的,消息倒是灵通。”
韩君亦笑了一声,“这你倒是高看我了。”
“满朝文武,也就你宋大丞相不怕掉脑袋,有这胆子同我这粗鄙之人交好,不过这消息确实从旁处得知,前些日子,我军生擒细作,从他那里听来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话不用说得太明,只三分,联系一下前因后果,宋钺就听懂了。
这消息在韩君亦的意料外,却在他的意料中,他早知这老匹夫不会安分,只没想到会这般急不可耐。
“舒服日子过惯了,自然就摸不清自己能耐,肥了胆子,就敢伸手,是时候该给他勒一勒……”
“咚。”
突兀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宋钺的话,韩君亦转脸和他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落在课室后的书柜上。
那柜子是平日里学子们放书的地方,不大不小的,约莫半个人高,韩君亦剑眉拧起,往前走了几步后身型一顿。
宋钺顺着他目光看去,红木案旁,合拢的青花纸伞上一滴水珠缓缓滑落。
课室里还有第三个人。
韩君亦笑了一声:“太书院里的猫冬天也不安生么?”
书柜中,抱着汤婆子的乐冉有一些紧张,明明是大冬天,她却出了一身的汗,白嫩的手指紧紧攥握在掌心里,心紧吊着,一下一下跳得急促,如捶响的擂鼓,震耳欲聋,有一些晕眩。
口鼻呼出的气息濡湿了领口处的软毛,湿漉漉地贴在嘴边。
她想伸手捂一捂心口,唯恐叫外头人听见,但藏身的柜子太过窄小,一般还堆了凌乱书本,只能蜷着身子贴靠在一侧的壁板上,才将将关起来门,却连个动作的空隙也没有,连腿麻了都不敢动。
方才她拿了课业,便从窗子里瞧见了宋钺的身影,情急之下,瞧见身旁书柜,便急急忙忙钻躲了进来,待合好了门,才倏地一愣。
不对啊,她躲什么?她不过就是回来取一下课业,有什么好躲藏的。
这般想着,乐冉就要出去,可偏巧恰逢宋钺推门,来的又不止他一人,便就错过了出去的好时机。
小公主有些懊恼,若是方才不躲,大大方方出去,此时怕是在回宫路上,哪里用受这样一份罪,连脚麻了,手酸了,都不敢多动一下。
柜子里黑漆漆的,又闷得厉害,只窄细的缝隙透进微弱的火光,乐冉低下头在手背上蹭去额头爬起的细汗,将注意力放在外面交谈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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