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只是一本小说。
他沉浸在别人编织的小说里,做了一场最美好的梦。
梦醒后的俞施原并不妄想自己能重新听到声音,能重新学会说话,他明白现实不是小说。
他只是偶尔会遗憾,要是能晚几年再打那针庆大霉素就好了。
一岁实在太小,对这个世界的声音留不下任何印象,而他的耳聋程度连助听器都毫无作用,实在无法想象声音的模样。
所以俞施原为自己笔下的第一个小说主角,起名叫沈念。
执念的念。
小说看多了,常常会产生自己写的冲动,编织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梦。
但俞施原到了真的下笔时才发现,平时几分钟就能看完的一章小说,写起来竟然如此困难,他对着空白文档界面束手无策了很久。
幸好救赎残疾大佬已经是一类很成熟的题材,有着许多连读者都谙熟于心的套路情节。
被救赎的残疾大佬应该是冷酷阴郁的,像太阳一样降临到他身边的救赎者应该是善良美好的,但两方的家庭背景都不美满,各有缺憾或丑陋之处,所以他们孤独。
另外还要再加上一个抛弃了残疾大佬的薄情反派。
然后主角的感情渐渐升温,互相守护,大佬恢复了昔日荣光,虚荣势利的反派又想拾起这段感情,最终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在坏人被解决之后,主角之间也迎来了情感的高潮。
救赎者叫沈念,残疾大佬叫霍燃,薄情势利的反派叫卫韶。
有了这样的主线,再填充血肉,会变得容易一些。
在满是乘客的地铁上,瘦弱的俞施原窝在角落里,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他正在写团圆幸福的大结局,一场在国外举行的婚礼。
俞施原知道自己写得不太好,文笔平平,人物也不生动,有些情节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但第一次写小说,写完最重要,所以他没有发表在网络上,只想努力写完,即使再粗糙平庸,也是送给自己的珍贵礼物。
他在写沈念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投注了许多自己的心情。
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医生,治愈那些目前无药可医的疾病。
他希望自己能热情勇敢,对生活中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对某个人而言,很重要的人。
他希望自己能用尽全力,去拯救、去爱、去守护一个人。
这些全都是俞施原在现实生活中永远实现不了的梦。
聋哑无法治愈,他连与人的正常沟通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帮助和爱。
俞施原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车厢里闪烁的站点指示灯,即将到站时,他提前收起了手机,小心翼翼地挤到门口,紧紧盯着车窗外飞掠过的黑暗,等待下车。
每次独自出门在外,他都会格外小心,害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也害怕看到紧随其后的异样目光。
站在公司楼下,俞施原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往上走。
希望今天同事不要再主动凑过来跟他说话,然后又发消息告诉他:我忘记你听不见了。
但希望没有用。
下午的时候,同事还是这样做了。
又一次意识到他什么也听不见之后,他们会笑吗?
俞施原不敢回头确认,他沉默地回复道:没关系。
在机械式地答复着各个顾客千篇一律的咨询时,俞施原尽量想象着那个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想象着另一个身体健康、事业有成、感情美满的自己,想象着那个自己正过着美好得会发光的日子。
每次畅想之后,他似乎能获得一丝轻微的慰藉。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俞施原走进深夜不算拥挤的地铁,在空座位上坐好,开始写结局章最后的五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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