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业并不繁重,人事又清静,菲薄的工资外时有稿费的惊喜。
如果没有感情的烦扰,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但庆娣偶尔剖析内心时,总藏不住几分无奈。
年纪越大,性格的锐角便越圆滑。
盘古热烈悍桀的情感须于不断进化演变的文明之下叩首,若如此论,她孜孜不倦地读书究竟是幸抑或不幸?
她间或也问自己,为什么在她苦候了几年,终于浅尝到些微甜蜜的刹那,却劈桓断壁地,任她的感情与努力碎如一地瓦砾?
每至此时,他低低地垂下头,谦卑地匍匐于他的爱情前,如令世间众神也为之动容的那一幕,浮现眼帘。
他的爱情折翅断羽在那一方墓碑上,他需要时间自愈。
或许是几年,也或许,是一世。
而她能做的,唯有乐观地守候。
一个男人的胸襟气度,正是在面对危厄失败时体现。
她坚信她的眼光。
十多天后的一个傍晚,当放学的孩子们像出笼的鸟儿吱吱喳喳冲出校门,庆娣招手和他们道完再见,齐腰高的石墙外,他转过身。
天气很好,夕阳洒在他宽厚的肩膊上,在他黑色的瞳仁反映出她的笑靥时,他再一次笑进眼睛里。
“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
庆娣愕然,“你一直在校门口等着?”
“没有,”
此刻的姜尚尧眉目疏朗,与记忆里的他叠印,只多了些壮硕与稳重。
“我去找活儿,在附近一个矿里,工资挺高,还是日结的。”
日结的那种小煤窑。
庆娣之前被他感染的轻松顿时消匿无踪,不赞同的望着他,“那种随时有可能塌方穿顶的小煤窑?”
“工作早没了,我现在很需要钱,这么大的人了,也不能在家干坐着吃我妈的。”
姜尚尧凝视庆娣依旧不满的表情,语气软了下来,“在里头几年都是下矿劳动,矿下的环境熟悉,我会注意安全,命也够大,你放心。
对了,你答应过请我吃饭的,今天算不算数?”
情知最后那句是转移焦点,庆娣还是抿抿嘴笑了。
所谓的教工宿舍不过是一排平房,厨房的灶也是共用的,平常单身的几个几乎都是做好菜大家凑一桌子吃。
今天姜尚尧来了,庆娣特意问过他的意思,见他无所谓,于是循旧例把饭碗搁在厨房旁边的大桌子上。
其他人打趣说:“沈老师,我们今天可是沾光了啊。”
庆娣切了一大碟腊肘子出来,反驳说:“可不是白请你们啊,马上过年了,谁回家不带点好东西回来?你们可少不了要还我。”
虽然在信里、在狱中的接触已经感受到她随和活泼偶露针锋的一面,可真实的她仍让姜尚尧微觉震动。
庆娣看见他异样眼神,不由羞赧地解释说:“肚子里都缺油,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家打秋风,大家都共产惯了。”
和狱中的生活倒是有些相像,姜尚尧笑起来。
“现在算好了,听我舅说,往前几年煤卖不出去的时候,学校连电也省着用。”
庆娣的话引来一片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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