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也不老实,景辞伸出手,拨弄他襟口一粒小盘扣,“我病了嘛,又差一点淹死在湖底,难不成还容不得我闹一闹呀?改明儿我还要吃神仙肉,拔凤凰翎呢。”
“那臣必为郡主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倒也不必赴汤蹈火,我睡不着,你给我唱个曲儿吧。
哄哄我这个病怏怏的可怜人,成不成?”
应或不应?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哪还有说不的余地,要拿他的命都点头,双手奉上。
“小满想听什么?”
“还唱小时后那些。”
他便向前坐了些许,扶正她的背,再抱紧些,手掌隔着锦被,有节奏的拍着她,明快简短的民间小调就唱在她耳畔。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
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
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
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
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他仿佛将着呢哝小调唱出的苍凉悠远,欢乐去,离别苦,寸寸断人肠,自古由喜转悲,因爱生忧,是红尘凡夫谁也逃不过的劫数。
他疯了,上了瘾,昏了头,不顾自己是多么鄙贱的身份,他放不开手,戒不掉心,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莫名心惊,攥紧了她的手。
“小满——”
他轻声唤。
他的曲,反复唱上三两遍,垂目看,她的呼吸平稳,已入睡。
再试一试她额头,热度依旧未减,他眉心的皱痕便又显现出来,轻手轻脚将她放平,湿帕子敷在额前,总是心忧。
入夜,他守她半宿,也听她说了半宿胡话,一时叫父亲,一时喊救命,嘴唇烧的干涩起白屑。
他每隔一炷香时间要喂她一杯水,间隔还扶着她迷迷糊糊进过一碗药。
听她哭着说难受,到后来发不出声,揉着眼睛在床上翻来又覆去,怎么躺都依然是痛,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能安生。
一辆马车把胡太医连夜从宫里接到提督府,再诊脉,老人家捋着白须直摇头,不成不成,这一关难熬。
一剂猛药下去,仍不见起色。
恰好春山来问平福戏班的人如何处置,陆焉径直说:“杀,格杀勿论。”
吓得药童多抓一片黄芪,哆哆嗦嗦求师傅救命。
但春山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同陆焉说:“余九莲有话要说,若杀他,必令西厂后患无穷。”
陆焉冷冷道:“下三滥的东西,好大狗胆…………”
小药童跟着梧桐下去熬药,胡太医道,若要降温还有一法,以老酒擦拭身体,或可得一时之用,能撑到这一帖药起效即可。
陆焉吩咐春山,“余九莲先看管起来,账慢慢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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