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小皇帝早就同她说过,曾看见大皇子在景成帝离世前不久去找过景成帝,可贺攸宁总觉得,有时眼见也并非如实,心中抱有一丝侥幸。
如今林水铭一个点头,贺攸宁便立刻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一瞬间所有心里替大皇子推脱的话都成了一场空。
贺攸宁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间屋子的,只是浑浑噩噩失了神般往前走,心里本打算要问的话也未说出口。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大皇子,却发现大皇子早就等候她多时。
大皇子宫中未留一个宫人,只他一人独自饮酒,瞧见贺攸宁来了,像是从前那般,语气亲昵叫她快坐。
贺攸宁同他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不想笑便不笑了吧,这般模样怪难看的。”
此刻大皇子也不再伪装,替她斟了一杯茶,“你不会饮酒,便以茶代酒,陪我小酌几杯。”
贺攸宁深吸一口气,像从前一般,坐在大皇子身边,替他翻开桌上的书本,“皇兄给我念一段吧。”
大皇子拿起酒杯的手一滞,而后又像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你如今也不是几岁的孩童,还要人读书哄睡的年纪,早就没了这个习惯,还读它作甚。”
贺攸宁放下书本,自嘲道:“也是,从前总是从前,太阳东升西落,日子是往前过的,今时人也非彼时人。”
大皇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似是感慨道:“阿宁,你长大了。”
贺攸宁死死咬住嘴唇,低下头不去看他,尽力掩饰着心中的惊涛骇浪,有一瞬间,她就要忍不住站起来质问他。
可她一看见大皇子空荡荡随风飘扬的一只衣袖,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淑惠长公主也好,小皇帝也罢,这宫中谁都比她有资格站在这里,谁都能怀疑大皇子是否对景成帝做了什么。
可唯独她没有资格,大皇子因为她失去手臂,因为她无缘帝位,如今变成这番模样也皆是因为那一场大火,归根到底她才是那个将大皇子拖入深渊的人。
她没办法原谅自己,却也不只该如何弥补大皇子。
鸣山大火后的每一天,每每想起大皇子,她没有一刻不是煎熬的,恨不得自己当初死在那场大火中,也好过如今看着大皇子受她本该要承受的痛苦。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阿宁,想哭就哭吧。”
贺攸宁终于抑制不住,扑向他怀中,眼泪几近将他的衣服打湿。
曾经最亲密的皇家兄妹,隔着两年多的时光的第一个拥抱,竟是在这般无可奈何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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