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要洗澡,更是把颐指气使、无声虐心这门功夫发扬到极致。
侯府设备齐全,偌大一个浴桶,两个大男人加软皮墩子,都不显拥挤。
宋微仰面躺在独孤铣腿上,后脑勺堪堪与水面齐平,瀑布一般的青丝飘散在水中,丝丝缕缕、缠缠绵绵,仿佛一笔笔浓墨划过,晕开深深浅浅的痕迹。
独孤铣手指从发丝间穿插,过于顺滑的触感令人产生无从挽留的错觉,忍不住攥紧手掌,将一把青丝团在手心揉搓。
不出意外地,头发被他搓出了结,再往下通的时候,不小心便扯到了头皮。
独孤铣吓一跳,立即住手,转头去看宋微的脸,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极细微的皱眉表情,转瞬即逝,几乎令人怀疑那变化根本不曾出现过。
这要搁在过去,敢故意把他头发玩出结,扯痛他头皮,至少挨两句刺外加一扫堂腿。
独孤铣呆呆看着那张精致而死板的面孔,毫无生气,心中的波动也跟着平息下去,比宋微的脸还要死板而了无生气。
他想过宋微会痛恨,会愤怒,会吵闹,甚至会歇斯底里,会翻脸无情。
却再想不到,那样活泼好动的宋小隐,有一日将如行尸走肉般躺在自己怀里。
正如他想不到,宋微会拔剑自戕一样。
在独孤铣心目中,全天下任谁都可以自杀,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宋微。
宋微变成这个样子,恍若粉碎信仰般击溃了独孤铣的自以为是。
他的精灵古怪、飞扬跳脱的小隐,他的风流娈婉、恣意任性的妙妙,被他自己亲手杀死了……
幸亏宋微还肯跟皇帝吵架。
独孤铣不由自主要去羡慕嫉妒皇帝,哪里还有空替他老人家斡旋。
再说了,他清楚得很,即便宋微一个字不开口,只要自己胆敢替皇帝说话,非被他再厌恨上十倍百倍不可。
洗完了头发,拿发簪挽起来,小心避开伤口,开始擦洗身体。
许多天不能正常进食,宋微瘦了很多。
独孤铣让他坐在自己身前,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替他擦背。
腰身柔软细弱,单手都扶不住,必须架在肋骨上才足以支撑。
后背的肩胛骨薄薄张开,脊柱深深凹陷下去,呈现出诡异又脆弱的美感。
然而再没有人比独孤铣更清楚地知道,从前这副身躯多么矫健挺拔,隽秀婀娜而又饱含韧性与力量。
他忽然从身后紧紧抱住宋微,脸贴在他肩膀上。
自从宋微明确表示厌恶他说话,独孤铣便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他知道,他什么也不必说,说了也不顶用。
他的小隐那么聪明,又那么坚定,所有的解释均属多余。
自己能做的,不过是留在他身边,也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如此而已。
热气熏蒸,宋微本来就有些气短。
被独孤铣这么一勒,愈加憋闷。
他不作声,任凭眼前一阵阵发黑,哼也不哼一下。
觉得差不多了,脖子一歪,无声无息就往侧面倒。
独孤铣吓得哗啦从水里跨出来,扯过大毯子把人裹住,自己匆忙套两件衣裳,朝外间喊一嗓子:"
李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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