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忘了,明月的身份终究与她不同,只要一天没嫁,一天就是另一个国家的嫡出公主,即使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必须以礼相待,如果不是她主动要求,谁派人去教规矩就是损伤神鹰汗国的体面,所以她在婚前能过得这么肆意无忌。
而赵家是臣,皇上是君,所以赵家的千金即使嫁与皇上做正宫皇后,也依然是臣,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却是皇恩浩荡,她不能有丝毫怨怼之色,言谈间必得带着感谢君恩的意思,就这样数着日子过,直到大婚。
她看着眼前的公主,见她眉目舒朗,笑容可掬,招手让人搬出两张矮榻来,快活地说:“坐久了累,咱们歪着说话吧。”
赵婉仪很想放松一下,可是想起教引嬷嬷的话,又犹豫了。
作为皇后,任何时候她都不能失仪。
明月好像知道她的顾忌,不由得挑了挑眉:“难道在你们大燕,靠一下就不端庄了吗?”
赵婉仪被她说得笑起来:“什么叫你们大燕,应该是咱们大燕。
再过几日,公主便是咱们大燕的勇毅亲王妃了。
夫妻一体,与国同休。”
明月笑嘻嘻地点头:“对,是我说错了,应该是咱们大燕。
那咱们就歪着说话吧,也舒爽些。
这儿又没有旁人,你不必担心。”
她天真烂漫地一轮紧逼,就让赵婉仪满腹的规矩道理都说不出来,竟是身不由己地起身,让丫鬟们搬走椅子,倚在了榻上。
明月很开心地掰着靠垫,挥手让亭外服侍的大丫鬟退后一些,然后满脸好奇地问:“赵小姐,你平日里除了学规矩,还喜欢做些什么?”
赵婉仪的嫁衣凤冠床帐被褥等一向由女方准备的物事全都由内务府按祖制包办,等她做了皇后,更不必动针线,自有针线局供奉,所以她待嫁期间除了学规矩和弹琴弈棋,就是跟着祖父读书做文章,听他分析朝局,推测未来的大势变化。
这些都与她息息相关,她不但要学着分析推断,还要学着做决定,因势利导,周密布局。
看着明月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她心里油然升起一丝自傲与庆幸。
她以前随着母亲到勇毅亲王府拜见过老王妃,后来在宫里宫外都听不少人说起,老王妃一生纯善,连后院中馈都不大会打理,半辈子都被先勇毅亲王捧在手心里护着,等到先勇毅亲王病逝后,现在的摄政王已成大器,又接着把母亲保护得风雨不透,总之是天下最有福气的女子,又是最不会争斗的女子。
凡是见过这位公主的人都觉得她跟勇毅亲王府的老王妃很像,多半也会让摄政王百般呵护,但是却不能为他增添任何助益,顶天了就是为他生个一儿半女,传续香火血脉。
赵婉仪想到这儿,顿时精神大振,底气变得很足,也不再羡慕这位无忧无虑的公主。
见她即将过门了还懵懂无知的模样,她忍不住低声探问:“公主,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了,你怕不怕?”
这是闺中女儿的正常话题,两个手帕交在即将成亲前隐蔽地互相询问,企图探究洞房花烛的真相,带着一分惶恐分不安分甜蜜分羞怯再加一点点期待。
赵婉仪本是想看公主窘迫的模样,自己却不由得想起了少年皇帝的清秀容颜与温柔目光,如玉般的脸颊渐渐泛起了红晕。
明月的脑海中也浮现出皇甫潇高大挺拔的身姿与锐利明亮的眼睛,她看着亭外泛着涟漪的一池春水,唇边露出喜悦的笑容,声音很低很低地说:“我不怕。”
赵婉仪在栖霞庄待到下午,然后在教引嬷嬷的三催四请下回了城。
明月公主仍然住在山庄里,钓鱼骑马打猎赏花,玩得很是欢快,直到成亲前两天才回到迎宾馆。
皇甫潇已经放出狠话,谁要让他成亲期间不痛快,搅了他的婚典,他就让谁家子子孙孙都别想成亲。
于是整个燕京城忽然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越来越友好热闹,似乎都在盼着摄政王的婚礼。
亲王纳正妃,与民间嫁娶完全不同,有正规的典仪,不过经过范文同为首的送亲使团官员们的努力,这个典仪中掺杂了一定的草原习俗,以示对公主和神鹰汗国的尊重。
正式成亲前一天,是女家依常例送嫁妆的日子。
范文同绞尽脑汁,把嫁妆箱子做大了一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压了又压,仍有一百六十八抬。
五匹千里马分别是黑白青黄红五色,马头上都扎了红绸花,各有一名马童站在旁边照料,确保它们不在半路上发飙。
那苏克率侍卫团整装待发,他们甲胄鲜明,腰佩弯刀,刀鞘上都镶满各种宝石,华丽异常。
神鹰汗国的大妃得到范文同详述婚典仪式的信后,便从草原上最擅歌舞的阿雅斯族征调了男女各五十人送到燕京,个个身段高挑能歌善舞,男子英俊,女子美艳。
他们今天都穿着本族的盛装,上面绣着金丝银线,缀着玉珠玛瑙,看着五彩缤纷华丽喜庆。
他们安静地列队站在侍卫团旁边,面上都带着欢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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