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霖把当年那一夜自己亲眼所见的情景重述了一遍,但他那时候不过才六岁,而当夜情形又非常混乱,给他印象最深的只有火光、惊叫、惨呼以及刀剑劈砍的声音、拳脚打在人身上的声音,还有就是很多很多的鲜血、剧烈的疼痛、最后的黑暗。
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可他在讲述的时候仍然脸色发白,几度停顿,柳仕逸伸手轻扶他的肩背,帮他稳定住情绪,才让他能够继续讲下去。
等到把当年的事说完,柳仕逸沉吟着没有吭声。
蔡霖虽然讲了很多,但记得的细节实在有限,对他并无太大帮助。
蔡霖渐渐冷静下来,沉着地说:“柳大人,当年淮左蔡氏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田地也置了无数,那夜我家被洗劫一空,地契房契也都被人抢走,如今家宅田地店铺早已易手,是否可从这里入手,查一查他们是从谁手上买来的?”
“嗯,你说得对。”
柳仕逸点头,“我这就派人赶往淮左查访。”
他起身走出去,蔡霖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呆呆地看着窗外。
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蒙住脸,慢慢俯下身去。
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过了这么多年,实在不胜负荷,如今终于看到沉冤得雪的希望,就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的人走了千里万里之后看到了目的地,忽然就感到深沉的倦意从全身的骨头fèng里弥漫出来,让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再也支持不住。
柳仕逸挑了两个最得力的心腹手下,向他们细细地交代一番,命他们即刻赶往淮左查探,然后又交代手下官吏分别去查太子遇袭的事并审讯在魏庄后山被俘的凶徒。
这一忙便是一个多时辰,等他结束公事,回到内堂,却看到蔡霖把脸埋在双掌之中,整个人在暮色中散发着孤独凄凉的气息。
他站在门口,凝神看了很久,这才缓步走过去,抬手轻轻放在蔡霖的肩上。
蔡霖抬起头来,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很镇定。
他抬眼看向柳仕逸,轻声问:“柳大人,下官可以走了吗?”
“好。”
柳仕逸有点不放心,“蔡大人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下官在这里无亲无故,也无家宅,暂时借住在白大将军府上。”
蔡霖站起身来,有些疲倦地说,“柳大人不必客气,下官自己回去便可。”
柳仕逸微微一笑,“蔡大人,白大将军率亲兵前去擒住凶徒,并接太子回京,皇上把有关太子遇袭之事交由柳某查办,柳某正要去向白大将军询问一些事情,正好顺路。”
听他这么一说,蔡霖便没有反对,与他一起走出大门,上了轿子。
他乘的是四人小轿,比不得柳仕逸的八抬大轿,但柳仕逸很体贴地吩咐轿夫压着步子,让他的轿子能够从容跟上。
蔡霖不懂这些,只是坐在轿中发呆。
等到轿子放下,他仍未回过神来,半晌没有出去。
柳仕逸下轿以后等了一会儿,见那顶小轿里面没有半点动静,不由得微微皱眉,有点担心地过去撩开轿帘。
蔡霖对着眼前出现的人发愣,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柳仕逸知道他重述当年案子,心里一定震荡不已,便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慢慢拉起来,带出了轿子。
蔡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柳仕逸的脸在淡青色的暮色里越发清雅,浅浅的笑意里满是关切,而掌中传来的温暖让他不由得心里一动。
他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得到下人禀报的白贲已迎出大门,朗声笑道:“柳大人大驾光临,失迎,失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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