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律子其实并不是那么害怕夜晚。
她只是怕那种极具胁迫感的风猛烈地吹动窗户发出刺耳的声响,还有比风更可怕的,浑浊黏腻的黑暗。
抓住她的手腕,拉扯她的脚踝,像是要被分食的猎物,像是要被吞没腐蚀的无意识的物体。
睡前特地留下的灯在她不安稳的睡眠里晃着,她躺在床上,意识跟着这点稀薄的光源飘荡,毛茸茸的光晕如同一注微弱的火苗,身边融入黑暗,而她还能感知自己四肢的温度。
在一阵充斥着不安的颤动过后,火苗噗的一声熄灭,空气变得炙热,黑暗混入了湿润的空气,一点点侵袭身体,无孔不入,很快灌入肺部,闷堵的呼吸道让她产生近似于溺毙的恐慌。
滑腻的触感紧紧缠着她的四肢,她沉入了幽暗的深处,挣扎是徒劳,张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蛮横的力气的扼住了她,那种被分食的恐惧瞬间从毛孔中钻出来,意识被一阵阵浪潮拍打冲刷,在疼痛中被剥离出身体。
她下意识尖叫。
很快被捂住了嘴,惊恐中睁开眼睛,视觉犹如泡在水中,扭曲庞大的黑影匍匐在身上,肉体的触感紧贴着皮肤,触感坚硬又粗糙。
一阵风吹来,窗棂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她浑浑噩噩的意识复苏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听见衣服布料互相摩擦发出毛骨悚然的尖鸣,身体被用力地挤压,肉体和骨头慢慢分离,肉体沉重地下坠,在泥泞糜烂的欲望里化开,骨头从腐烂的肉里戳出来,抵着。
放开——
五条律子慌乱地张开嘴,一口咬住了捂着自己的手掌,纹丝不动。
身体的痛楚丝毫没有缓解,双腿也依旧动弹不得,她却快要背过气。
“呜……呜……”
她抓到了他,就在他靠下来的时候。
他——那个影子,那个不是她的丈夫的陌生男人,压在她身上。
不可抗衡的压迫感让她挣扎的动静渐渐微弱,下颌被掐着抬高,她被迫看着他的眼睛,狼一样在夜晚幽幽闪着暗绿色的光,他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声音磨着她裸露的骨头,凶狠无比,“看清楚,我是谁。”
泪水一颗颗砸下去,浓重的黑暗一阵雾气似的骤然散开,她呆呆地松开嘴,带着哭腔,“甚尔……”
她潮湿的脸贴上他的手掌心,“甚尔……”
他听见了她哭泣般的呢喃。
禅院甚尔僵住了身体,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直起身子,缓缓退开,重新打开了床边那盏被他推开的小灯。
五条律子的脸已经哭得通红,灯打开的刹那她像是被烫了一下,忍不住抬起双手挡住脸,腿并拢之前他看得一清二楚,充血的阴唇浮着湿淋淋的水光。
确定没弄伤她后,他一声不吭地起身。
离开之前她又喊了他一次,放下了手,眼睛里依旧满是泪。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搭腔也没出门,去厕所里面洗了把脸,然后手里拿着一块打湿了的毛巾重新走了出来。
五条律子已经坐了起来,原本拉着浴衣的手停在了身上,不安地看着他蹲到自己面前。
不等开口,凉飕飕的毛巾盖到脸上,乱七八糟地擦了一通,力气大得她差点仰倒在床上,“甚……”
连话都说不全。
毛巾拿开,她还是云里雾里,禅院甚尔凑近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眉毛压低之后看着还有点凶,眼睛瞥到脸上时,情绪看不出好坏。
她不敢说话,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他把手伸到她腿间才吓了一跳,下意识挪着身体后退。
禅院甚尔的手停在半路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把毛巾递到她面前开口,“……你自己来。”
她愣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拿,因为分不清他说话时的语气是不是威胁。
僵持了片刻,她见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话刚说完,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委屈一鼓作气地冲了上来,涨得她胸口一阵发酸,他那双暗沉沉的眼睛在她眼里晕成了模糊的一团沼泽。
禅院甚尔情绪来得有点荒唐,真要说生气说不上,但肯定不爽,于是梗着脖子恶声恶气地回了一句,“没有。”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眼泪被他这句话吓得啪嗒一声砸了下来,神色也肉眼可见地慌乱。
吃苦吃了小半辈子的禅院甚尔头一次觉得自己这回吃苦是活该。
重重地吸了口气,火气这会儿散得干干净净,因为所有耐心和注意力都拿来逼自己闭嘴,要是没忍住再说点什么蠢话,到时候场面可能会很难堪。
“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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