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议莫名地信任这只手,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温暖柔韧的手掌紧紧与他十指相扣,仿佛有无穷的力气似的,一下子将他从剧烈晃动的世界拉了出来。
一阵刺目的白光之后,吴议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忧心忡忡的脸,眉目紧锁,神情憔悴。
见他转醒过来,那双深沉的眸子中才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师父,你终于醒了。”
语一出口,竟带了三分哽咽,这三日的分隔,就仿佛生死两届,阴阳不闻,让他几乎以为失去了眼前这个人。
“璟儿?”
吴议下意识地左右望了望,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架马车之上,原来梦中地动山摇的感觉,不过是马车的颠簸的摇晃。
而梦中寒冷的感觉,应该是因为服用假死药之后出现的低体温。
西风掠开车帘,落进几丝温暖的阳光,周身仿佛在融融泄泄的夏阳中开始慢慢解冻,一切感知觉又重新灌进自己的身体。
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梦一场。
唯有方才将他拉出漩涡洪流的那只手,还紧紧地钳在自己的手上,十指相贴,一刻也舍不得松开。
“师父,你睡了好久好久。”
李璟眼角微微一润,想说的话百转千回萦绕在心头,争先恐后地想要说给这个人听,可启齿之时,就只剩下一句轻声喃语。
“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
吴议只觉得脑仁一阵酸胀,不知自己南柯一梦,换做人间几时。
“三天。”
李璟的嗓子都有些哑了,“一开始,连沈博士都说你决计活不过来了,可我不相信你会狠心离我们而去,还好,还好你终于醒了。”
这三天来,他不辞日夜地守在吴议的身边,几乎是水米未进,更别提梳洗收拾了。
仔细瞧去,一茬青色的胡渣已经从唇畔冒了出来,倒和双眼底下挂着的一对重重的黑眼圈相得益彰,更显得邋遢憔悴了。
这幅不修边幅、落拓不羁的模样,和素日里那副浊世佳公子的翩然模样实在相去甚远。
吴议瞧着他这幅落魄的尊容,心中不由一疼,相握的手轻轻摩挲着对方骨骼分明的指节,心疼的话脱口而出:“你瘦了,璟儿。”
你瘦了。
这三个字还是当日在大理寺狱的时候李璟对自己所说,彼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轮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才能体会到当时这人剜心彻骨的疼痛。
“没有瘦,不信你试试。”
李璟张开双臂,隔着一层被子抱住他,对方瘦出骨骼的身躯紧紧地箍在自己身上,像一张挣不开的网,牢牢地捕获着他这只深陷其中的困兽。
吴议苍白的脸上不由一红,低声道:“松开,搂搂抱抱,成什么体统。”
李璟不仅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你知道吗,这一趟是我向天后请旨,送你的尸首回袁州城好生安葬,落叶归根。
我想万一你真的去了,也定然不愿意葬在长安城中。”
吴议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在颠簸的马车之上了,不由朝窗外遥遥一望,但见数不尽的群山倒错退去,奔流的大河逆着马车的行进方向浩浩汤汤而去,而长安城的关卡早已消失在视野的范围之内。
“那这桩案子最后怎么断绝了?”
吴议实在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三天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璟又是怎么从狄仁杰手中夺回自己的“尸首”
。
“张起仁谋害贞武将军,此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但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已经没有活人可以张口指证了。
狄仁杰虽然有心追查,但已决计查不到你的身上了。”
吴议心中仍然存疑:“太子那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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