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治下有方的狄仁杰。
李璟心中暗赞一句,面上依旧含了一丝淡薄的笑意,却无端给人以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
“狄公怪罪下来,你担当不起,难道天后怪罪下来,你就担当得起吗?”
那禁卒不由身子一颤,心知这位南安郡王素为天后心腹,此行必然也为天后所授意,倘若自己拦了他的路,可就等于跟天后过不去了。
见他神情松动,李璟才放缓了声音道:“你放心,我决计不会对吴太医做什么,保证他一根头发也不会少。”
禁卒在心中掂量片刻,狄公固然可怕,顶多也就是训斥几句,可天后要是怪罪下来,指不定就寻个由头给他满门抄斩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识时务为上。
他寻思一番,便做出了决定,忙收下李璟的金子,领着他到吴议的牢房门口,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小声嘱咐道:“只能有一炷香的时间。”
李璟道:“这个自然。”
随着吱呀一声响动,门缓缓地开了,露出一间还算得上干净整洁的牢房。
吴议虽然涉事,但并非犯人,所以受到的待遇倒也不差,一个桌椅床铺都齐全的隔间,倒不啻于一间旅店的厢房。
因此,他虽然身在大狱之中,却悠然仿佛身处自己的家宅,闲来无事还从狄仁杰手中借了几本书籍,正借着幽明的月光,坐在床上悠闲地阅读着。
一听见门开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相错,撞上一双望穿秋水的眼睛。
“璟……郡王爷,你来了。”
李璟却恍然未闻,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不过两天的功夫没见,他仿佛又消瘦了些,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在不见天日的大狱之中关了两日,更少了两丝血色,一双漆黑的眸子墨一般点在上头,衬得整个人似纸一般纤薄,好似轻轻一阵风都能掀倒似的。
“吴太医又非犯人,怎么仿佛受到苛待一般?”
李璟不由有些愠怒。
不等那禁卒张口解释,吴议便赶紧道:“狄公待我很客气,并没有什么苛待的地方。”
听他这样说,李璟心头的火气才消下去几分,所谓关心则乱,他自然知道狄仁杰秉公执法,断不会用刑拷打,可见他略清减几分,就觉得好像自己心头的肉也被剜去了几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行了,本王还有话要和吴太医说,你先出去等着吧。”
他虽面色平和,却隐有山雨欲来的磅礴气势,压的那禁卒竟不敢说个不字,只好悄悄躲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窥视着里头的情形。
李璟知道深牢大狱之中,也不可能与师父私相独处,便走到吴议面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对方的身影,才从袖中取出沈寒山制备好的假死药,悄悄递给吴议。
吴议从他手中接过药瓶,却不意对方五指一扣,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瘦了。”
方才的那股凌人气势一下子削减下来,化作一腔委屈巴巴的关切之情。
“这里是大理寺,又不是御膳房,我要是胖了,才是奇怪。”
吴议半是调侃,半是宽解他的心情。
见他还有心思玩笑,李璟才算放下心来,却仍然不肯撒开握住的手。
两张温暖的手掌隔着一枚小小的药瓶握在一起,指腹摩挲,肌肤相亲,无端地渲出几分暧昧的气氛。
二人身影交叠,窃窃私语,落在禁卒的眼中,仿佛是在做什么秘不可宣的事情似的。
吴议低声道:“郡王爷这是不想把药给我了?”
李璟反握得更紧:“我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吴议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这里是大理寺狱,我就是想不见,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这药……”
李璟这才吐出自己心中的担忧,“沈博士说,你喝下去之后,便会陷入假死状态,倘若半日之内能转醒过来,就会无虞,可若半日之后都还不能醒来,就再也不能苏醒了。”
自己配置的药方,吴议自然知道其中有多少凶险,但也唯有铤而走险,才能度过眼下的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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