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笃定这个萧勇不是萧毅那样见利忘义、独善其身的小人。
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从不失手。
萧勇最终还是低下了他那不肯屈服的头颅:“我们早已收到线报,官兵已经纠结周遭十个县府的兵力,准备合长安三万援兵之力,围攻我们萧家军。”
“你们的消息倒是很准,她还有什么诡计?”
“她已定下计策,五月二十,率先攻城,抢下先机。”
顾安的眼里放出了光:“她要先攻哪里?”
萧勇闭上了眼睛,嘴唇颤抖。
“渝州。”
——
“奉节?”
“没错,萧毅要先攻奉节,为求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李博亭隔了一层木板小声道:“官府早准备铲除这个败类,只不过渝州势单力薄,为求稳胜,已经联合了周围十数个州县的兵力,准备一举肃敌。”
吴议亦早听过学生们议论此事,但仍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萧毅要舍近求远,去攻奉节?”
李博亭沉声道:“奉节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城池稳固,易守难攻,若能攻下奉节,就可以与三万长安援军分庭抗礼。
之前的萧勇便是探路之人,否则他们断乎不至于跑去奉节掳掠。”
“但官府既然纠结兵力在渝州,也一定是收到了什么线报。”
李博亭不以为然:“萧毅专擅诡计,一定早就散布出假的消息,老夫在这营中数日,已察觉到他们暗中部署船只,一定是要走水路。
渝州近在咫尺,他们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要舍弃渝州老窝,而转攻奉节,占地为王。”
吴议在军事方面素无造诣,只能沉默地听李博亭分析利弊。
也难怪萧毅不肯如约放走李博亭,也不肯杀了他。
一旦放走李博亭,就等于走漏了消息,而一旦杀了他,就等于毁了自己的信誉,所以只能将他关押在这里,不死不活地吊着他老人家这条性命。
“今日你被萧毅传唤去,到底为了何事?”
李博亭问。
“给了我个下马威。”
吴议回忆起今日情形,不由叹了口气,“不瞒博士,学生之前和许捷助教发明了一种叫做麻醉散的汤剂,服下之后可使人陷入酣睡,刀枪入腹而不醒,萧毅就是把主意打到了麻醉散的身上,想要我和许助教交出麻醉散的方子。”
李博亭沉吟片刻:“许捷虽然面冷心硬,但为人正直,断然不肯替叛军筹谋,吴议,萧毅此人反复无常,你可切莫为其利诱!”
吴议不由苦笑:“这个学生自然知道,只不过萧毅早打好了算盘,如今我和许捷都在她手上,她若用另一人的性命相要挟……”
他话音未断,便听得李博亭的声音如火上添油,陡然大了起来:“先贤有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男子汉大丈夫,生有什么值得贪恋,死有什么值得害怕?只要是为了巴蜀乡亲,为了天下人,牺牲一个你,一个我,一个他,又有什么可惜的?如果你想跟着这个毛子自取灭亡,做一个万人耻笑,遗臭万年的叛国贼,我也绝不拦着你!”
吴议被他劈头盖脸一通教训,赶紧截住他的话:“就算萧毅猖狂一时,也绝不可能猖狂一世,学生虽不似博士饱学,但也知道失道寡助,她决不可能成气候,又怎么可能做助纣为虐的事情?”
李博亭这才缓和下来,沙哑着嗓子,逐字逐句交代他:“麻醉散的方子你万万不可托出,但萧毅肯定不会就此罢手,倘若你能得到机会出去,一定要知会奉节、渝州两府要员,火速搬兵奉节,还可与萧毅一决雌雄。
否则奉节兵力纠结在渝州,便如一座空城,是萧毅的囊中之物了!”
吴议在心中默默记住李博亭的话,只觉得一字一句均有千斤之压,累在心头,重不可遏。
不由想到曾经走在他前面那些沉重的背影,那重压之下仍不为曲折的背脊。
现在才切身地明白,原来这世间最重、最累、最难以卸下的担子,就是他曾无数次在自己的师长身上看到过的那两个字。
责任。
——
李博亭的话很快得到了应验。
不过三五日的功夫,箫狗儿便又来拎走吴议,只不过这一回不是陪萧毅操练兵马了,而是三当家的大胡子有请。
看来是威压不行,就准备来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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